第二次了
短短的一日,他已经第二次想起卫平彦了
第一次是日间在江家私塾,因为一声平一,少年郎的声音拔高而略显失真,他错听成了平彦,还有一次便是今晚,他阿娘口中害他们严家破了大财的卫家。
为何,为何还要再提那事
严若南摔了手中的书卷,只听“刺啦”一声,书卷破了一页,他全然不觉,只双手插进发间,苦恼又愤恨的扯了扯。
卫平彦
卫家
为何还要提这件事,为何还要如此阴阳不散,他这辈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卫家事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了。
心烦意燥的严若南拧了拧眉,压抑着怒火,声音犹如从喉咙间挤出来一样。
“娘,我说了,我吃饱了,再看一会儿书就歇下了”你不要再来
他转过身,声音戛然而止。
原先预料的严夫人没有在门口,只见大门敞开,望出去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夜色浓郁得好似那许久未铲锅灰的锅底,秋风呼啸而过,有簌簌噗噗的声音伴随,远远的地方,有几声犬吠声传来,声音有点凶,有些突然。
严若南惊了一下。
半晌后,他犹豫了一瞬,手撑着梨花木的案桌,慢慢起身,抬脚走到门口。
左右看了看,只见外头空无一人,倒是有秋风卷着落叶的动静。
“原来是风啊。”严若南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心里暗暗责怪一声阿娘做事不利索,走了也不把他的门阖好。
正待他阖上门时,倏忽的,变动乍起。
只见此地突兀的起了一阵飓风,风很大,也很强劲,它以凛然的姿态冲开了木门,只听“砰的”一声闷沉声,严若南被刮到半空中,继而重重的砸进了墙壁。
这一下的力道不轻,疼得他倒抽凉气,呼哧呼哧的喘着。
严若南惊魂未定的抬起头。
下一瞬,桌上的油灯熄灭,一缕青烟腾空,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黑暗中,我们瞧不清里头隐藏着什么。
说到底,人惧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那一份未知。
而人的想象,它更是会无限的扩大这一份未知。
严若南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剧烈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耳朵鼓涨,好似有人在他耳边擂着巨鼓。
半晌,他找回了些许心神,瞪圆了眼睛,惊疑不定的探究,黑暗中到底藏的是何物。
“谁,是谁咳咳”严若南厉声喝了一声。
这一声太急,带动胸腔处的伤口疼痛,他当即捂着胸口,狼狈又徒劳的看着前方。
倏忽地,他瞧到黑暗中有两只幽寐的眼睛,圆圆的,闪着幽冷的青光,就像兽类一样。
还不待他揪心,下一瞬,那有着幽寐眼睛的影子自黑暗中朝他扑来。
与此同时,鲜血四溅
严若南捂着自己手哀嚎不已。
“手,我的手指,啊啊啊,痛痛痛我的脚啊”
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天上层层堆积的厚云,月色倾泻而下,将这一处照得很明亮。
严若南这一声惨叫太过剧烈,终于惊动了沉睡的人们。
严宅里有了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妇人惊惶的呼叫声。
“少爷,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办,怎么办”
严夫人猛地惊醒,推了推旁边的严老爷,“当家的,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哪呢”严老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哈欠打了一半含在嘴里,惊疑不定,“这”
“好像是有人在惨叫”
两人侧耳听了听,同时从床上跳起来,“坏了坏了,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咱们家南儿啊。”
严家夫妇二人急急起身,抓了件外裳,趿拉一双软鞋,慌手慌脚的往严若南的屋舍跑去。
那儿,严家仅有的一个婆子阿布婶打着灯笼,站在屋门口正六神无主,听到脚步身,她连忙回过头,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急急道。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来了,少爷他,少爷他”
婆子一拍大腿,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转过头,目光看向严若南那一间屋舍。
严家夫妇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两人顿时心神大恸。
“我的儿啊”
只见微黄的窗纸上沾了大片的血迹,鲜血如泼墨一般,触目惊心极了,屋里,穿一身常服的严若南也一身的鲜血,此时,他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一粒粒的落下,与此同时,他双手交握,不住的哀嚎。
“我的手,手我的脚,脚痛,痛,好痛”
严夫人和严老爷急急看去,就着熹微的烛光和月光,两人瞧见严若南的手上血肉模糊,仔细一看,右手光秃秃的,只剩手掌,不见手指头,视线往下,他着软鞋的脚掌也一样,上头的趾头不翼而飞了。
十指连心,失了手指和脚趾,又怎么会不痛
严夫人受不住刺激,白眼一翻,整个人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