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观望的剑英倒是学乖了,没有讨这个骂。但是这个迟钝稳重的大哥,却要和张从风讲起夏邦的道德。
“恩公,你别去怪剑雄,我跟着武修文一路走进来,黑风镇里风调雨顺,真如它以前禾丰镇的名号。若不是血玉观音菩萨的庇护,没有还丹之力,哪来如此好的畜牲庄稼。村镇里最困苦的人家,也穿得起棉布衣裳,后院里也有井水”
“您有所不知,我和剑雄从胎光县来。庄里闹了瘟疫,家家户户受病痛折磨,秋天抢收时体弱无力,冬天就饥病交加,付不起诊金药钱,掏空了家财还要易子而食——如此一比,我倒希望赵家庄有个观音菩萨了,至少有一颗还丹在身,我全家又何惧病痛?也不必带着剑雄远走他乡,父母两亲曝尸荒野受狼虫啃咬。我兄弟二人要与野熊搏命,拼一个富贵呀。”
说到这个事情,不等江雪明去答。
武修文嗤笑道:“你怎敢断定,胎光县赵家庄的瘟疫是天灾,不是魔祸?”
赵剑英被问住了,他也想过——
——去年惊蛰时,山林里蛇虫走兽都苏醒,有野狐禅到县城里讲经,与县太爷闹得不欢而散,再到谷雨时节,这瘟疫就起来了,县太爷再去求仙问药已经晚了。
“况且呀”武修文站在张贵人身边,说话也有几分狗仗人势的硬气:“就算是天灾,这老天爷没有一点过错么?!你全家就应该死在瘟疫天灾里?赵老大,你不去怪老天爷?不去怪瘟疫?现在却要怪张大人残忍?你要用道德圣剑来砍杀张大人?讲他残暴无道乱杀人?”
其实江雪明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要他独闯黑风岭,这趟旅途会凶险得多。剑英和剑雄两个脚夫好歹能保住他的行李辎重,让他空出手来专心对付妖魔。这蛮荒之地想要找食吃找屋睡实在太难太难——它与以往剿灭癫狂蝶圣教的旅途完全不同。
以前雪明可以风餐露宿单独行动,有通信支持,最多三四天的功夫,就能沿着铁路回到文明世界修整补给,吃好睡好,万灵药喝完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现在呢?出门去爬山问路对付妖魔鬼怪,没有可靠的情报支持,没有前期工作,没有地方群众基础,没有可信的伙伴,到了人家的主场拿家伙开片,都得考虑下顿饭的着落。战死不算什么,困在山里不得出路,最后饿得虚弱无力,万灵药也用光,被毒蛇咬死,被野兽吃掉,这才是荒唐事。
赵家兄弟受了蛊惑,一言不合就开始商量散伙的事。好在武修文这小机灵鬼成了团队里的架海紫金梁,他这么一通说道,反倒是破了剑英剑雄的心魔。
“他妈的好厉害的妖魔!”赵剑英暗暗骂道:“狗日的老天爷!险些让我变成不仁不义的卫道士!受了恩公的救命之恩,却要仇人的讥讽暗骂来点醒我这木头脑袋!”
跪在一旁的精怪狈犬眼看没有法子,赵家兄弟也不为它说话,它就不敢主动开口了——这妖魔得了人心才厉害,没有人去支持,它也做不得什么怪。
“你好好想想,其他五样法宝都有什么能耐,讲不出个所以然,我剥了你的皮!”剑雄站在武修文一边,完全忘了此前的仇恨,可是嘴上依然会提几句怪话:“让太监的好儿子披着,他歪嘴巴钩鼻子,爷爷我看了就生气!不如剥你皮来!成全这片精!我问你!你到底记不记得!”
武修文小声应道:“你才片精,什么怪癖呀!恶心.”
江雪明在一旁看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完全没想到这对小兄弟能站到一起去。
狈犬先是受了呵斥,浑身一颤,又抬头看剑雄。
“记得!记得!不过我我还有疑问,要是能饶我一命,佛雕师傅问责,也要有个说法.”
它指着门里的尸首,好声好气的问道。
“这些伙计,还有我大哥,都是张贵人杀死的?”
剑雄大声应道:“是你爷爷我!”
狈犬不信:“当真?”
剑雄也不怕那佛雕师傅来找他麻烦,立刻说:“就是我!”
江雪明杵了杵剑雄的胳膊:“他天生神力嘛。”
剑雄有样学样说——
“——我天生神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