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麦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
席勒去打听了这个餐厅说,这间餐厅的每一处都好像刻着他的名字,尤其是那场循环游戏所显露出来的他的自卑与自大,他对上流阶层同时存在的谄媚和痛恨,对于完全封闭的自我满足的向往,无一不在诉说着他是如何成为企鹅人的。
席勒把双手的手肘撑在桌子上,轻轻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叉子,然后说:“他对于餐厅的执念,对于权力的执念,更类似于对一个他永远也完不成的愿望退而求其次。”
“在他眼里,餐厅除了喂饱食客,也在喂饱他自己,他产出而别人吃掉,所昭示着的不是他的奉献精神,而是他想要彰显他自己产生的价值转换为社会对他的认同,再转换为他对自己的认同,是他自己喂饱了自己,而不依靠任何人。”
“权力也是如此,他对权力有别样的认识,科波特不是一个物欲很重的人,虽然他曾经家庭富足,然后家道中落,但物质上的落差不是他对权力如此渴望的根本原因。”
“他在掌握自己肯定自己、自己认同自己的渠道,高位者对低位者的肯定提供了最多的社会认同,而如果他自己就是高位者,那他心中的国王就可以肯定他心中的贱民,就像在对他说‘我已经坐上王座,我有权利宣布自己的高贵,而不需要任何其他人为我加冕’。”
“如果再深入些讲,不是他非要自我满足,而是他无法接受他人认可,能够接受他人认同和赞美的器官被从他体内移除了,这样的人总是自卑,但为了活下去,又必须有自我肯定一切的自大。”
“若说是谁酿成了这个悲剧,或许就是曾经餐厅里的食客,那些上流人士们,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当时尚且弱小的科波特恶语相向,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如果他们全都很粗暴,像某些黑帮老大对科波特呼来喝去,殴打他,虐待他,甚至想要杀死他,反而不会让科波特患上他人认同障碍,相反的,这些上流人士当中的大部分对科波特还算和善,至少表面上不会伤害他。”
“这是出于上流社会的准则,那就是除非情况特殊,一定要表现得慈悲又大度,怜悯弱者会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很好。”
“但科波特是一个无法被慈悲驯服的人,刻在他的基因第一行的词汇是野心,所以这些慈悲会让他感觉到困惑——明明高位者肯定了我,为什么我还是如此穷困潦倒?”
“在被肯定和被善待的那一瞬间,被他人认同的满足会本能地让他感觉到快乐,哪怕明知他们是故作慷慨,也会有一种‘至少是我获得了慷慨’的感受,尤其是他混在一群低位者当中的时候,被选择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可在这样的满足结束之后,科波特会比别人更多出许多空虚,因为他从来没有甘心如此度日,他觉得别人肯定了他肯定是他特殊,可转过头来,这特殊没让他好上一星半点。”
“难道那些称赞都是假的吗?难道对我额外的优待也是假的吗?那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他很难不去这么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这令他感觉到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