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相和大冢宰所言,不无道理。”
王锡爵笑着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戚继光等人,站在明堂里问道:
“但公等真觉得现在天下永免徭役,金银铜铁不缺后,就完全欣欣向荣,无藏污纳垢之处吗?”
“恐怕未必吧?”
王锡爵自问自答后,就又道:“朝廷虽然下诏免了天下徭役,但到底还存不存在役使百姓,催收丁银的情况,是难以确定的。”
“以鄙人看,得看当地督抚巡按的执行意愿与执行能力,乃至还得看最”
“原因就在于,要让猫不偷腥,甚难矣!”
“所以,陛下真要出京,只怕看到的不只是万民拥戴,只怕也会看到很多硕鼠蠹虫,而保不齐会再次大开杀戒!以至于矛盾激化,进而又起冲突,使得陛下如世庙当年一样,最终心灰意冷,不再改制,干脆躲于深宫中,苟利于天下,宁被心怀天下苍生之人怨,也不为社稷苍生出面,做真正有担当的君父!”
“尽管现在有密告制度,厂卫也广布天下,但诸公就真确定陛下现在就真看到很多蝇营狗苟,以吸食民脂民膏为本职的人,看见这些人把新礼新政都变成他们新的吸食民脂民膏之工具?”
王锡爵说后,侍御司内安静了下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勋忍不住问:“那以阁老的意思?”
“先尽量不让陛下可以出宫!至少眼下不让陛下出宫,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陛下看不到也就会只看到新礼推行得好的一面。”
“而随着海外开发的利益越来越丰厚,这种情况毋庸置疑会越来越少,少到陛下看不到,或者即便看到也不觉得严重的地步,到那时再让陛下出宫也不迟。”
“只是这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也没人知道要多久,可能陛下这一朝都还不宜出宫。”
王锡爵继续回答后,就道:“所以,还不如就让陛下在京师只看见太仓越来越充溢,内帑积银越来越多,大臣也越发忠诚,闲暇时教教那些女孩们读书也挺好,而能够只看见这个世界在变好,从而利于社稷长安。”
“只让陛下看见国泰民安的一面,真的好吗?”
沈鲤这时问了一句。
申时行放下折扇说:“近来,呈上来的密告,的确说好的越来越多,说坏的越来越少,只怕锦衣卫东厂那边的密报也是如此,多报喜而少报忧的,长此下去,恐陛下也不爱听不好的事,而更爱听喜事,但事君以诚,宁愿陛下因此不再改制,也不能骗陛下去改制。”
“元辅说的有理。”
“但现在就有一件不好的事。”
“三边总督萧大亨报,有庆藩宗室来报,庆王勾结套虏屠杀宗室。”
戚继光这时把一道自己刚刚在看的急递递了来。
申时行、王锡爵等当即神色凝重起来。
申时行立即接过急递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
“庆王贪墨该藩远支宗室的俸禄不说,还强迫这些宗室为他服役,不准外出经商耕地,以致于激起哗变,而庆王竟勾结哱拜予以镇压。”
戚继光说道。
申时行一时微微拧眉:“这事是由总督萧大亨所奏,如此说来,宁夏巡抚曹子登等可能也已和庆王府勾结,不然不会上报!”
“应该是的。”
王锡爵这时回了一句。
曹子登是申时行的门生,受申时行力荐,而廷推为宁夏巡抚。
如今曹子登如果真涉及勾结套虏与强藩欺凌宗室,申时行就得面临一个要不要保曹子登的选择。
“这件事涉及到套虏和强藩,甚至可能还有当地抚按与官军,得谨慎处置。”
“不如先不报,先不让陛下知道,以免陛下龙颜大怒,直接要下旨逮拿曹子登,进而让宁夏大乱,以致于还会牵连到元辅。”
“要知道,现在整个宁夏是虏多于汉,一不小心就容易造成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