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接着就道:“如罪员之前所言,做臣僚的要想做忠臣贤臣,就得先不近人情,刻薄寡恩,那陛下也是一样。”
“但这事也没那么简单,想做贤臣,除了不近人情、刻薄寡恩,还得和光同尘,能容忍忠于自己的人的恶,得愿意包庇他们,做他们的私党党魁。”
“陛下也是一样,陛下要想有自己人,只要他们对陛下做的事还有用,陛下也得包庇自己的人,允许他们可以践踏一些皇纲国法。”
“中庸。”
朱翊钧吐出两个字来。
徐阶颔首:“陛下圣明!”
“如此一来,陛下本欲做圣主,结果到最后就只能做一仁主,而圣明反而居其次了!”
“因为陛下若欲包庇自己的人,那明面上得以仁政治国为由,对所有人宽刑慎罚。”
“只是这样的话,陛下就成了天下所有能以权作恶的人的庇护者,却自己不能作恶的人!”
“但偏偏陛下自己才是最有权力的人!”
“这种情况,陛下一开始或许能忍受,但十年二十年后呢,陛下能忍受吗?!”
“陛下真愿意只约束自己,却让别人更自由吗?!偏偏陛下还是最有权力的人。”
“这种模式明显是不公平的!”
“说下去!”
徐阶也就继续说道:“世庙初期不是不励精图治,且力护张文忠公等人,穆庙初期也非只知于后宫高乐,且也欲有作为,使高拱兼掌吏部,但时间已久,在发现只有自己在做圣人却又没得到圣人之名甚至还难免被威胁咒骂后,就难免起懈怠之心。”
“而这些,想必太师张文正公未告知于陛下,他肯定因不想让陛下泄气,而只说陛下可护佑大明,可陛下真能坚持做一盏只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灯吗,而护佑大明一辈子?!”
“即便陛下能做到护佑大明的社稷苍生一辈子,就能庇护到大明的社稷苍生生生世世吗?”
“而且,陛下将来若在想到自己再怎么坚持也不可能护佑大明生生世世后,就不会有懈怠之心?”
徐阶问了起来。
朱翊钧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