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是邮递员送来的,你本以为是什么邀请函或是发票类的东西。拿到信的瞬间,你明白你的预想错误。
信封中央鼓起一块,其余部分很薄,通过手感,你猜测到其中放着一块绢布、一张薄薄的信纸。
千寿一美不在家中,她一小时前去了一家老年俱乐部,她们这些高学历的老太太,对孤儿院里孩子的教育突然上心起来,常去做义务教师,上个月,她还拉着你去上了一节音乐课。
千寿一美年轻时比较木讷,常常形单影只,如今头发花白,倒热于交际了,与她相反,你如今除了与业内其他掌握话语权的同龄朋友通通书信,再懒得与别人写一个字,说一句话。
这样的你,不该有信寄过来,但信上的确写了你的名字。你疑心是千寿一美参加什么活动,留了你的名字,这封信其实是寄给她的。
犹豫片刻,你决定打开看看。
南悠希闭上眼,记忆场景在他紧闭的眼皮下面显现。
隆冬,熹微的晨光照在花园里光秃秃的灌木上,已年迈的南悠希缓步走到亭子里,坐在圆桌旁,用满是皱纹的手掌撕开信封。
信封里,一个透明的密封袋包裹了两样东西,一张信纸,一方手帕。
手帕虽然洁白,但边角磨损严重。
这些年,南悠希摸过许多高档的布料,他一上手,便知道这是一个便宜货。
他一时未能认出这手帕,等他将手帕展开,看到边角用蓝色细线绣成的“南”字,猛然想起,这是他小时候的手帕,这是他四十多年前送给一个女人的手帕。
他历经六十年岁月,仍能稳稳按下琴键、拨弄琴弦、平举乐管的双手,在冬日的阳光中颤抖起来了。
将手帕叠好,放回密封袋里,他拿出信纸,展开。
稍显凌乱的笔迹出现在他的面前。
“抱歉。”
信的开头,突然的孤零零的道歉出现在纸上。
这丝毫没能软化南悠希的心,反而让他更加埋怨。
既然当初选择一走了之,现在又发来什么信?道什么歉?
“上周,电力会社的员工又来了,催我缴拖欠已久的费用。我最后的一笔钱已买了一条毛毯,我山穷水尽。”
南悠希皱起眉,他没想到,浅野奈绪的晚年生活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在之前的模拟人生中,她的存款明明足以让他们两人用到衰老。是被别人骗了吗?还是胡乱地花销掉了?
他不介意在物质上支援浅野奈绪,或者说,他迫不及待想以此为理由,让浅野奈绪出现在他面前。
四十年前的情感,本已被四十多场冬雪掩埋在内心的角落,雪堆厚实、坚固。可在见到手帕的一瞬,这大半生积下的寒冷的雪,已悄无声息地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