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市政厅门口回荡,那些抗议的婆罗人似乎铁了心要将这儿的水泥地变成烂稀泥,然后等着谁来搅合搅合。
市长秘书傻了眼。
不过他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脑筋很快便转过了弯。
“没错,法律只是底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用更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然而一个连底线都没有的人,你们能相信他拥有比底线更高的道德标准吗?”
或许是因为玩家们都很讲道理的缘故,他本能地想依靠道理说服这些情绪激动的婆罗人。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试图和婆罗人讲道理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婆罗人是靠着以理服人当上皇帝的,无一例外不是靠骗、偷、抢等等手段达成的目的。
“我要见管理者!”
“我们和你讲不清楚!”
“没错!让我们见管理者!”
一声声蛮不讲理的怒吼让所有条理清晰的解释都变成了笑话,那个还在试图讲道理的秘书也终于明白,他的上级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出来面对这帮家伙,代表会的那群人精也装作没看见。
他们要的不是秩序,而是另一种东西。
他终于放弃了,自暴自弃地吼道。
“行!你们去!不去我瞧不起你们!去买你的车票,就去曙光城见你们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你们去亲口告诉那位先生,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您是在白费力气……没人拦着你们!”
站在隔离带后面看戏的警卫面面相觑了一眼。
“我忽然开始有些同情那个市长了……”
“不只是你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警卫局并不是市政厅的下属部门,一号定居点在这方面也算是和曙光城一脉相承。
只要事情不演变成暴力冲突,他们便不会出手。而若是他们听命于市政厅或者某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驱散了没有做出进一步行动的人群,反而有可能会招来近卫兵团的惩罚。
那些抗议的婆罗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没有堵门也没有占道,只是在市长办公室的窗户底下嚷嚷。
时间到了中午,顾宁坐车从港口区赶到了市政厅附近,在门口不远处正好遇到了代表会的另一位地区代表。
他的名字叫苏卡,如果只看身份证和外貌,就连婆罗人都看不出来他是个月族人。
不过同在地区代表会的顾宁却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拿出工资的四分之一寄给金加仑港的联合会(不是阿布赛克的那个)。
也许是因为过去曾遭受过的苦难,这些月族人要比婆罗行省的“蛇鼠虫鸟”们团结的多的。
顾宁轻轻整了整衣领,在他的旁边停下脚步,轻轻笑了笑说道。
“你不去帮他们说话?”
苏卡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顾先生,你能理解那种又爱又恨的感情吗?”
顾宁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复杂和进退两难,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交给我。”
沉默地看着向前走去的顾宁,苏卡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忍心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了。
都是坐在一起开会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家伙的笑容里藏着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可以肯定,那家伙打算做的事儿对联盟或许是好的,但对他的同胞可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但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了,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阻止。
毕竟,他已经是联盟的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联盟的内部其实一直都存在着激进与保守两股力量,分别对应着左与右。虽然客观的来讲这两股力量还很年轻,很少出现公开的争论,但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不存在了。
比如那位顾先生,就是典型的保守派。
他们与激进派在“接纳废土上受苦难的幸存者”这一问题上没有任何争议,毕竟这是宪法最早写下的条款。
然而对于“什么样的幸存者值得接纳”、“什么样的人能够团结”、以及“团结了不该团结的家伙会不会动摇联盟的根基”这种具体的问题,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人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联盟的内部讨厌威兰特人的人其实并没有婆罗人和威兰特人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毕竟以瓦努斯为代表的,很久以前威兰特人就在与河谷行省的幸存者并肩作战,对抗军团以及军团扶植的走狗。
而这些人的努力,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避难所居民不搞种族叙事那一套,在他们看来这颗星球的幸存者往上数两个世纪都是人联的遗民——哪怕是被技术部创造出来的威兰特人,用的也是人类的dna模板和人类文明的生物技术结晶。
再加上军团的屁股不干净,帝国的也没有高尚到哪儿去。
且不说巫驮干过的那些事情,就连与他划清界限的婆罗行省诸国,都搞出过“外交场合公然行刺”、“压榨海外劳工”、“走私违禁品”等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操作。
同情他们的人不少,认为他们活该的人也不少。
也正是因此,想用卖惨的方式获得联盟公众的“偏袒”是很难的,试图用这种“偏袒”去挑战联盟的宪法那更是极其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