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急切的长官,沙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只听说是自杀。”
拉西松开了他的肩膀,两眼茫然,愣在了原地许久。
片刻后,他终于回了魂似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说道。
“传下去,阿赖扬死于轰炸,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可敬的对手……给他降半旗。”
自杀太丢人了。
那家伙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是和自己打了大半年的对手,他想给他找回一点面子。
沙瓦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是。”
……
“……号外号外!蚊式攻击机大显神威!帝国战神身死!灰狼军败走!”
“西岚亡啦!”
金加伦港的大街上,肩上挎着背包的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过往的行人听见纷纷掏出四加仑的硬币,从他的手中买下一张还热乎着的报纸。
看着加印报纸上的新闻,街上的众人顿时一阵惊讶地交头接耳。
“阿赖扬居然死了?!”
“还是被飞机炸的!”
“妈的,那家伙早该死了!”
“不知道巫驼会不会被气死下去陪他。”
“哈哈哈!”
街上一片闹哄哄的调侃,居然找不出来一个为帝国抹眼泪的人。
而就在十数公里外的永流河上,某个卧病在床的男人,狠狠将手中的报纸摔在了地上。
“孽子!”
巫驼嘴里咒骂着,眼睛凸起的像金鱼,忽然一阵咳嗽。
旁边宦官被吓了一跳,连忙簇拥上去,有的摸他的脉搏,有的捏着毛巾想替他擦汗,却被巫驼一把推开了。
“滚!”
那声音如雷霆,吓得一众宦官跪在地上,用膝盖退到了一旁。
听到“寝宫”内的声音,迪利普亲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巧看见了地上的报纸。
他下意识的想弯腰捡起来,却看见了报纸的标题,又识趣地将手收了回去。
好一个另立。
这已经是演都懒得演了。
迪利普亲王心中一声轻叹,走到了巫驼的床前。
“陛下……您还是听听医生劝吧,少看点新闻,不要伤了尊体。”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巫驼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连床都下不来。
看着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迪丽普亲王,巫驼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榻,半个身子坐了起来。
“迪利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带着你们往西边去吗?”
这还有为什么吗,因为天王军就在西边啊……
迪利普心中哭笑不得,哀叹陛下是真把脑子病坏了,却低着头不敢说出来。
“陛下……请恕我愚钝,我不知道。”
巫驼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润的光泽,嘴角也翘起了一丝轻轻的笑容。
“我们和军团其实都是殖民者,只不过殖民的对象有区别……所以我们是天然的盟友。这不是由什么地缘决定的,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然而也正因为我们都是殖民者,所以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患难……一旦我们落难了,他们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很多东西身在局中没法自知,站在局外却看得明白。
他也是从天都出来之后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些欢呼着“陛下圣明”的遗老贵族们并不是真的觉得他英明。
那些站在岸边围观他的人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猴看。
以前他感叹身边都是蠢才,偌大的婆罗行省竟无几个可用之人,来了金加仑港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
婆罗行省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只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都不愿为他所用,而他的气量也容不下那些人,久而久之身边自然只剩下了真的蠢才和装傻的聪明人。
或许他应该早一点死的。
巫驼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心疼起了那些跟着他一起受苦的臣子们。
苦了他们了……
“迪利普,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阿克巴送去了北方……当时我只想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得为西岚王庭留下一丝血脉,却不想害苦了婆罗行省所有幸存者。”
“那个孽子还看不清……威兰特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我也怨不得他,是我亲自教的他,而我自己都看不清醒,临到末了才意识到。”
迪利普慌忙的抬起了头,却被巫驼发黑的印堂吓了一跳。
“您说什么呢……陛下,什么叫临到末了?!我们手上还有三支军队,只要让他们在金加仑港会师,收复西岚的江山是迟早——”
“没了,”巫驼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团酒红色,咧着干枯的嘴角笑了笑,“昨天我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是阿赖扬那厮……呵呵,那家伙跪在我门外,我唤他进来说话,他却起来走了。”
迪利普的额前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确实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却没想到这些传闻会这么快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到底是谁把这些消息带到陛下身边的?!
不只是整个帝国,难道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了了吗?
迪利普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巫驼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嗟叹。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灰狼军的将士……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小伙,而且是整个帝国最忠诚的小伙子。无能的是寡人,不是他们。”
迪利普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哀求道。
“陛下……请别再说了,您的身体……”
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知道的太多反不如不知道,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那个昏头的太子去了西帆港,如果陛下再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是另立王庭那么简单了,帝国的正统可真就落在了军团的手上了!
然而巫驼并没有听他阻拦,只是自顾自地道。
“不!我必须得说……我的身体已经要遭不住了,不把话说完我是不会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