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那吹向废土的新风(1 / 4)

冷冽的风雪在一望无际的苔原上呼啸着,毛茸茸的旅鼠从雪堆中探出脑袋,又被那轰隆隆的声音吓得躲了回去。

一列只有四节车厢的列车在雪地上行进着。

这辆列车没有铁轨,取而代之的是底盘下的履带。车厢与车厢之间有钩锁相连,每一节车厢似乎有自己独立的动力系统,但又似乎所有的动力都由前面的那辆车提供。

坐在车窗旁边的夜十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那片广袤惊人的苔原,眼中写着说不出的惊讶。

这狗策划有点东西啊。

虽然活跃在彷徨沼泽上的玩家还不到三位数,但《废土ol》的运营商仍然把这部分地图给做出来了。

拍打在窗户上的冰雹,被履带扬起的碎雪,在苔原上穿行的驯鹿……

一切都是如此的逼真。

坐在他的对面,蒋雪洲却误会了他脸上的惊讶,轻轻翘着唇角说道。

“是不是很大?”

“确实挺大的……”夜十点了点头,又颇为感慨的补了一句,“就是冷清了点。”

他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学院明明有着废土上最先进的技术,却放着这么大一片土地不开发。

如果说理想城的繁荣其实是存在一定“水分”的,比如五颜六色的光影和信息繁杂的端点云能够给人带来技术突飞猛进的错觉,但学院的技术确实是已经达到了令人敬畏的范畴。

作为废土上唯一一家能够不依赖黑箱生产反重力装置以及掌握有制作超光速引擎技术的幸存者势力,他们其实是有希望在这片废土上建立一个真正的乌托邦的。

这应该不会比去宇宙中找到另一个移居星球重新开始更难。

至少在还是学生的他看来是如此的。

蒋雪洲歪了下头,不太理解他所说的冷清指的到底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坐在隔壁桌的研究员却笑着插了句话。

“那是当然的,这里可是中洲大陆的最北边,脆弱的生态系统能承受如今的人口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这样就挺好。倒不如说,如果人多起来事情反而会变得麻烦。”

夜十不解地看着他。

“人多起来反而会变得麻烦?”

“毕竟船票是固定的。”另一名同行的研究员翻看着手中平板上的论文,言简意赅地说道,“能够装下所有人的‘船’从来都不存在,我们和幸存者们签订的契约中也从来不包含这一项。”

夜十:“契约?”

“那是一个半世纪前的事情,我们为了躲避军团和企业的迫害离开了大裂谷,一些因为战后重建委员会的崩溃而失去生活来源的幸存者追随着我们的足迹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收留他们,于是便有了科委会。”

那研究员顿了顿,视线投向窗外,用没有太多波澜起伏的语气继续说道。

“按照承诺,我们会提供他们生存必须的营养,而他们也答应自愿放弃一切政治权力,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服从我们的管理。我们已经向他们提供了承诺中的待遇,甚至给予服从管理的人奖励……而后者本来就是他们承诺的义务。我们有任何理由,应该提高他们的生活标准吗?”

夜十诧异地看着他:“好家伙,你们这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啊。”

那研究员愣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什么,不过至少我们没有欺骗他们。我们从一开始就明摆着告诉他们学院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国家,仅仅只是个研究组织。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完成我们的方舟,完成之后我们就会离开,我们从来没有求着他们一定要生活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是说,你觉得像企业那样给废土客们画个遥不可及的大饼是更正确的做法?”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夜十一时间也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尤其是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然而就在他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令他没想到的是,速来一副乖乖女形象的蒋雪洲却忽然开口道。

“伱不也是考进学院的吗?”

那研究员看了她一眼,淡然道。

“是的,所以呢。”

蒋雪洲忍不住说道。

“你之前也是他们的一员,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说的像奴隶一样……”

“首先纠正你的说法,我从没说过他们是奴隶。”那人将目光放回到了平板上,神色淡然的说道,“然后回答你的问题,你也说了是之前。”

言尽于此,他并不想因为这种无聊的口角之争给自己树敌。

这是从冰海城出发的列车,而与她同行的那位乘客胳膊上还戴着避难所居民标志性的vm,搞不好是黏共体项目请来访问的外宾。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导师的来头恐怕不小。

蒋雪洲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的锅,我得道歉。”夜十轻轻咳嗽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试图缓和车厢里的气氛,“其实……我们的避难所也一样,把所有人都装进去的避难所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有些人能进去,有些人进不去,有些人早享受,有些人早吃苦。为了更伟大的目标,总得有一些人做出牺牲……这是现实,也是最无奈的现实。”

刷着论文的研究员嘴角翘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蒋雪洲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夜十,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者却没有看她,只是耸了耸肩,又继续说道。

“只不过,我们实在没法因为自己幸运的出生在避难所,就把那些没能进去的人踩在脚底。我们的知识,技术,方法,还有黑箱等等一切,理应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所有的我们’。和其中一小撮可怜人签订不平等的契约,只享受‘我们’留下的遗产而拒绝履行‘我们’的义务,我确实理解不了……当懦夫可以是因为现实的无奈,但这是什么值得挺起胸膛骄傲的事情吗?”

那个刷着论文的研究员眉头狠狠抽动了下,选择用沉默应对了这番话。

蒋雪洲脸上的惊讶则是变成了惊喜,接着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似乎是在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车厢里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些人将目光看了过来,想看看口出狂言的家伙长啥样,也有一些人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对凡人的智慧不感兴趣。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露出沉思的表情,确实在思考这句说词的合理性。

在学院,理性的声音是相对受欢迎的,尤其是合乎逻辑的理性。

这也是学院与其他地区最大的不同,如果只是情绪的输出反而没什么人会搭理。

不过始作俑者夜十却忽然有些后悔。

他的本意其实是想道个歉的,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儿。然而嘴巴一瓢,他说着说着就跑了偏,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方长老哥说的没错,自己废话多的毛病确实该改一改了。

他们是来交朋友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谢谢。”

看着坐回位置上的夜十,蒋雪洲红着脸小声说道。

“嗐,这有啥好谢的。”夜十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到底帮了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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