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不听道理是最好(4 / 4)

剑来 烽火戏诸侯 20735 字 2023-05-23

一位身穿龙袍的高大男子,面如冠玉,头戴冠冕,出现在苍筠湖水面上,如被众星拱月,有那三河水神,还有那满脸快意笑容的芍溪渠主,以及大大小小的数十位龙宫文武辅官精怪,气势汹汹。身后更远处,还有数百位虾兵蟹将,排兵布阵,各司其职。

其中又有一小撮气度不凡的仙家修士,离着那位中年男子最近。

更有一位身材不输龙袍男子半点的健壮老妇人,头戴一顶与晏清相仿的金冠,只是宝光更浓,月色照耀下,熠熠生辉。

老妪身后还站着十余位呼吸绵长、浑身光彩流溢的修士。

正是苍筠湖湖君殷侯,与宝峒仙境祖师范巍然,携手离开了龙宫宴席,来见一见那位芍溪渠主所谓的外乡剑仙。

一位是十数国地界最大的两条过江龙之一。

一位是银屏国最有势力的地头蛇。

双方原本在那珍馐无数、仙酿醉人的豪奢筵席上,相谈甚欢。

直到那个狼狈而来的芍溪渠主,说了一番让人扫兴言语。

说水仙祠那边,来了个不知来历的强横之辈,竟然随便就打杀了鬼斧宫杜俞,还扬言要踏平苍筠湖龙宫,强掳龙女美婢作为玩物,更说那宝峒仙境的仙师算什么,若敢稍有阻拦,他便一并打杀了。

坐镇千里水运已千年的湖君殷侯,又不是个痴子,熟稔这贱婢的那张破嘴,当场就一袖子打得芍溪渠主金身大震,倒地打滚哀嚎,随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芍溪渠主,才不敢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说了祠庙那边的事情经过。

宝峒仙境的那拨练气士,只当是看个助酒兴的热闹,至于什么剑仙,自然是人人不信,据说是那芍溪渠主身边一位侍女亲眼所见,从一个酒壶里飞出了一把袖珍飞剑。可一个卑微贱婢的言语,能听个一两分真就很不错了。宝峒仙境祖师范巍然始终一言不发。

随驾城城隍庙那档子腌臜事,早年倒也听说过,当时不甚上心,只是后来出现重宝现世的迹象,这才着手让人查探此事,大致过程,前因后果,都已了然。

两位下山办事的宝峒仙境修士,甚至还与一拨想到一块去的银屏国本土仙家,在当年京城收信人的后世子孙那边,起了一点冲突。

自然是对方吃了苦头,然后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范巍然皱了皱眉头,“清丫头?”

渡口那边的晏清微微一笑,“老祖放心,不打紧的。”

湖君殷侯眯起眼。

果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妙女修,若是能够有幸与她颠鸾-倒凤一场,最少可以增加自己百年道行。

只不过可惜了,宝峒仙境对其视若掌上明珠,晏清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是身边范巍然这悍妇的心肝肉,苍筠湖动她不得。

听说这晏清与那黄钺城何露是一双你侬我侬的小相好?不过看那晏清的站姿和气象,还好,瞧着尚未被何露得手。

湖君殷侯悄然咽下一口蛟龙之涎。

渡口那边。

藻溪渠主再顾不得什么,跃向苍筠湖,高声道:“湖君救我!”

殷侯闻言大笑道:“需要救吗?”

下一刻。

那位器宇轩昂如同人间帝王的湖君殷侯,勃然大怒。

只见那个心腹渠主在双脚即将触及湖面之际,被渡口斗笠青衫客伸手一抓,藻溪渠主竟是倒飞回渡口岸边,给那人五指抓住头颅,一握之下,一位身居河婆神位的藻溪渠主,从七窍和身躯之内,猛然绽放出无数条淡金色光线,转瞬间,一尊水神金身便被硬生生拽出了雍容妇人的皮囊。

两者分离。

宫装妇人那副身躯,瘫软在地。

被迫现出金身的藻溪渠主发出痛彻心扉的哀怜嚎叫。

双手使劲拍打那个青衫负剑年轻人的手臂。

只见那人当着苍筠湖湖君和范巍然的面,骤然加重力道,金身头颅砰然粉碎,那副金身变作金光点点,不断消散在渡口,到底只是一位河婆,连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金身碎片都未能凝聚出来。

那人淡然道:“是不用救。”

杜俞抬头望月,只管装傻。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晏清此次心弦大震的程度,犹胜先前藻渠妇人水神庙内,简直就是翻江倒海,被人以拳捶打心镜。

范巍然扯了扯嘴角,一闪而逝。

这下子你这位苍筠湖湖君,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自家人和别家人一起,颜面尽失,可就由不得你殷侯不大动干戈了。

随着殷侯的心中震怒,作为苍筠湖霸主,一位掌握着所有水运的正统山水神祇,靠近渡口的湖面开始波涛起伏,浪头拍岸之声,此起彼伏。

然后那个一出手就惊世骇俗的青衫客,说了一句肯定是玩笑话的言语,“想听道理吗?”

那人看了一眼苍筠湖湖君,再看了一眼神色玩味的范巍然,他最后自问自答,“看来不想,我喜欢。”

天地间出现死一般的寂静,而那月色自古无声。

杜俞只觉得心中豪气万丈,他娘的以后哪天有这份气概,死也值了!当然最好还是给人打个半死,好歹留下半条命,再来这么一遭!

他娘的原来英雄豪杰还可以这么来?以前自己在那江湖上的小打小闹,到底算个啥?

晏清心情激荡,神色复杂。

她望着那个背影。

好似一粒小小的芥子,茕茕孑立天高地阔之间,不像是野修,更不会是山上的谱牒仙师,倒像是一位真正负剑远游山河的游侠,似乎还……有些孤单?

晏清为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念头,恼火不已,赶紧平稳心神,默念仙家口诀。

然后她便见到那人先摘下了竹箱,轻轻放在脚边,再摘了斗笠,又放在竹箱之上。

他将手中行山杖戳地,插入渡口地下一小截。

然后他开始慢悠悠卷起一只袖子。

站定后,他便只是背着剑,挂着酒葫芦。

最后那人望向苍筠湖,缓缓道:“不用客气,你们一起上。看看到底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们的法宝多。今天我要是临阵脱逃,就不叫陈好人。”

杜俞满脸纠结。

话只说一半多好,前边那些言语,多带劲,至于最后一句,就没必要了吧?高人前辈,这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只不过很快杜俞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前辈果然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因为说什么根本不重要。

得看做什么。

一袭负剑挂酒壶的青衫,竟然在苍筠湖湖君还没半句撂狠话的情况下,就已经一脚将半座渡口踩得塌陷,轰然远去。

岸边汹涌湖水随之倒退出去。

一位身披青色甲胄手持长刀的河神,出阵向前一掠迎敌。

砰然一拳而已。

连同甲胄、皮囊、金身,一并当场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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