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令人目不暇接的三组激荡和弦在她的手臂推动下硬生生地推出三道霹雳一般。
两条干柴般的细小手臂,再次爆发出与其不符的爆发力。
每一组大和弦都释放出生猛火力大的震撼效果,带着同样的不甘和同样的飞儿扑火。
上一次,车琳在这里倒在了舞台上。
这一次,她能感受到体内用之不竭的充沛力量。
并且每一次落臂她都能感受到情绪又上了一个台阶一般。
“噹!!噹!!噹!!”
老师,你听见了吗。
小车脑海里呼唤,每一脚踏板都像是为了将她的声音传得更远,传得更响。
传到每一个人耳边的清晰和声进行再度让人感叹。
陈文昌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踏板技术,每一次和声转换都没有一点点杂音。
这点其实并不难做到,他自信蔡丰年演奏这一段也能做到这一步。
可如果在如此刚猛连续推和弦的情况下,蔡丰年还能做到每一个踏板都踩得这么干净嘛。
他不敢肯定。
但他可以确定,今晚过后,蓉城钢琴圈将诞生一个可怕的角色。
他已经无法把这个叫车琳的孩子当成一个寻常的天才琴童来看,他一直都在注意这个孩子的神情。
这个孩子身形虽稚嫩,甚至比起同龄孩子显得要瘦弱许多,但眼神中流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同龄的孩子还在演奏音符,可这位小小年纪已经可以演奏经历,这已经不是天才两字可以形容。
尽管仲永之伤的悲剧已经不止一次又一次在今天循环上演,可他看到这个孩子的目光和琴声中已经有了对生活的洞见。
好苗子。
李安收了个好苗子。
陈文昌希望李安能好好培养这个孩子,引导着这个孩子正常走路就好,别走了他的老路。
望着舞台,听着演奏渐渐走向平静和谐,他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他和蔡丰年的父母那么逼着蔡丰年,不给蔡丰年那么大压力,蔡丰年今天脸上的笑容会不会多一点。
随着车琳结束第七变奏,陈文昌在想如果他是今天这场比赛的打分评委,他会给车琳一个最高分。
尽管他是蔡丰年的老师。
这届比赛,无论是接下来的高中组还是大学青年组,都是以选拔为主,从选拔的角度,车琳身上显露出的光芒已经盖过了现场所有人。
但比赛终还要回到综合考量,横向对比三个孩子的曲目以及各种技法的运用和音乐风格的把控,别尔克维奇改编的这首帕格尼尼终究太小。
如果车琳只能弹到这里,冲击量也只是和另外两个孩子打成平手。
不过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了十几年评委,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能和贝三莫八打成平手的别尔克维奇帕格尼尼变奏曲。
要知道贝三和莫八的演奏者已经是蓉城新一代琴童中的翘楚。
别急,孩子。
你的路还在后面。
陈文昌心里喃喃着,伴随着第八变奏重回轻快。
音色清新如午后蝉鸣,阳光之下铺展开放了一路向日葵,所呈现的色彩弥漫着十三岁少女的纯真,一直开到秋风中沉醉荡漾着的田野。
整个音乐厅的气氛与刚才疾风骤雨般的激烈紧张形成了强烈的色调对比。
小鸟愉快地从麦田上空飞过。
穿过溪流,穿过森林,穿过第九变奏,唱诗班的旋律在湛蓝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安静祥和的曲调如大自然的恩赐,抚慰着人心,淳朴温暖。
小鸟像是已经找到了方向,坚定地飞啊,飞啊,带着歌声的翅膀,所过之处,偶尔停留片刻好奇地打量一番新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明亮,那么令她向往。
尽管错过了实验的报名时间,但是车琳觉得这个春天她已经收获得够多了。
她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