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身边的侍女,那个从楚国随她一道来秦的秋兮,贸然打断了她,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了廊桥的末端:“昌平君候您多时了。”
入冬了的咸阳夜晚十分寒冷。
这并不是个适合团聚的日子。
许栀身在小室,子婴方与她问了韩国路上的事情。
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嬴政见她像是没有回过神似地,便又低缓地重复了一遍:
“荷华。”
这声音压抑了相当多的情绪。
许栀回身,只见她的父王未着深裾袀玄的常服,而是玄衣纁裳,显然是白日早间到此刻之前,他一直在章台。
嬴政见女儿分明方才还与子婴言谈自如,但自己一到,她就止了声音,此刻她只是望着自己,这种久别重逢的生疏令他骤然一寒。
他顷刻间想起了当初自己回到咸阳的场景,他见到他的父王嬴异人与吕不韦时的情景。
嬴政从骨子里厌恶这种虚伪笑容。所以他便以最陌生疏离的目光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但现在,他的女儿怎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想到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挟走,想到她在路上受了伤,想到她要一个人面对韩国那群心机深重的君臣。
嬴政生平少数几次感觉自己有这种叫做愧疚的情绪。
她能活着回来,已然是莫大的安慰,可因为华阳祖太后之丧,来不及让她歇口气。他更在外臣面前闭口不谈他对荷华的态度,似乎这个女儿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嬴政自责,自己并不能当好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