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只觉得心中一处被压抑许久的辉光被她宛如誓言的话语给点破了。
他自复生方一月有余,每次一阖眼,眼前便是父亲与他戴着枷锁穿过他们曾无数次走过的咸阳闹市。他们将辉煌跑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刑场,走向黑暗与血腥。
行刑的日子是在一个晏晏白阳。微风袭来,他觉得自己凌乱的而血迹斑斑的样子配不上这样的好春光。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并夷三族。
临刑前,他的父亲转过头来看他,李斯对他说:吾欲与汝复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
李贤看着父亲,抬眼望着炽阳。父亲的血沾满了他的脸。
他回忆起无数次的过错,无数次的置身事外。原来到头来,皆是荒唐一场。
猩甜的液体从喉腔喷涌而出,他的神经在细微的模糊,猛烈的疼痛,漫长的窒息之中已经达到极限。
他听到了一声遥远而深沉热烈的呼唤:“我愿身筑黄土,希望长城能帮我找到它,找到河图洛书……”
“李贤,你愿意从头再来吗?”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过得太久了。三十年过去。他的记忆里关于幼年时的很多东西已经模糊,可他记得这个声音。
腹腔与咽喉冒出的血太多了,多到淹没了他的整个口腔。
他无法发声,他看到父亲被腰斩,看到咸阳闹市的人们对他们的谩骂。
他只能在心中想着愿意。
这一个多月中他找了许多书籍研究,研究自己为何到这里,上天又为何要他来到这里,直到他看见许栀的这一刻他才彻底想明白。
意为救赎。也是他们全家当对公子扶苏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