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的背影轻轻颤动,哭声萦绕在房中,师妹焦急的走到她身前:“师姐,到底怎么啦?”
片刻后,呆萌师妹才恍然大悟:“这人……你认识?”
“他是我……弟弟。”
韩苏深吸口气,好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来。
哭泣让她呼吸不畅,她快步走出了殡殓室。
师妹顾不得其他,忙追了出去。
入殓的时候可是沾不得眼泪的,车祸的尸体她可搞不定,师父又还没来,她得赶紧把师姐哄好才行!
“过!”
李忆如最近已经很少骂倪冰砚了。
对这种总能精准理解自己意思,工作效率很高的演员,她还是很喜欢的。
“休息一下,调整机位,再来一次。”
见扮演弟弟的群演想要坐起,李忆如又变成了那个片场暴君,立刻呵斥:“别动!还没拍完呢!”
那群演躺在台子上,半边身子还在尸袋里头,翻着白眼唉声叹气:“哎!躺这儿怪瘆得慌!”
“全部都是道具,这就是一间库房,你怕什么?放心,红包管够!”
倪冰砚站在屋檐下,还能听到屋里人没忍住的笑。
但她却笑不出来。
入戏不容易,想要出戏,也很难。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唯一的弟弟死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端木梨拿来水杯,让她坐下喝口柠檬水。
微凉的柠檬水下肚,她这才感觉好些。
“还没拍完呢!眼睛可别肿了!”
化妆师拿着冰毛巾过来了,怕毁了妆容,还特意用个塑料袋套着,才往她眼睛上敷。
天越来越热,冰毛巾敷在眼睛上,倪冰砚闭上眼,感觉头脑都清醒许多。
对哦,她是在演戏,她莫得弟弟~
情绪平复些许,倪冰砚很快就恢复好了。
重新拍了两遍,开始拍第二场。
韩苏在殡殓室外恸哭,师妹不忍,背着她去给师父打电话。
师父已经到了殡仪馆大门口,接到电话跑了进来。
“别哭啊,干我们这一行,迟早会遇到这样的事,来,跟师父一起去,送你弟弟最后一程,让他体体面面的离开,给他打扮得精神一点,来生想必能幸福一生。”
师父见惯了这种事,面容平静,眼里却有藏不住的温柔。
干这一行久了,会忘记怎么笑,但心底那抹温柔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随着时光,沉淀成慈悲与从容。
韩苏脆弱的望着师父,擦干眼泪,点点头,取出个新口罩,重新戴上了。
“送别故人,我们要让他们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黄泉路上,也要保持体面。”
师父主导着“故人沐浴”仪式,韩苏看着弟弟胸腹处狰狞的伤口,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但见师父动作温柔细致,表情一如既往的肃穆,她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蜕变只在一瞬间。
这种事,作为入殓师,迟早会遇到的。
她会逐渐看澹生死,不再害怕死亡。
她会慢慢喜欢上这份特别的工作,会学会怎样与这世间的不公和解。
因为她还要拍《雨天有伞》,经过协调,只要她来这边,都会紧着她的戏拍,拍完第二场,第三场还是她的。
这一场,弟弟入殓好,送入灵堂。
韩苏的父母爷奶顿时哭声震天。
她站在后门处,心情复杂的看着那边。
正在布置灵堂的同事见她站在门外不走,以为她有事,就叫了她一声:“小苏!”
正扒着冰棺哭嚎的韩母顿时抬起了头。
韩苏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立刻慌张的跑了。
韩母觉得不对劲,勐的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后门追了出去!
“小苏!小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韩苏上大学的时候,家属填的弟弟,弟弟知道她在哪里上大学,也知道她毕业后在哪里工作,却从来没来打扰过她。
不仅如此,他还替她瞒着家人,不许家人找她。
为了这根金贵的独苗苗,家里人果真这么多年没有找过她。
可那是以前。
如今唯一的根断掉了,女儿也变得珍贵起来。
韩母跑得鞋都掉了,满殡仪馆喊“小苏”,有工作人员见她激动得不行,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就过来问她:
“大姐,你这是咋啦?”
殡仪馆这种地方,大喊大叫影响多不好,再者,若是有死者家属在这里出了事情,对单位来讲,也是麻烦,所以工作人员态度极好。
“我找我女儿!我女儿小苏啊!”
那人还以为她闺女走丢了,忙问她:
“你女儿多大了?穿什么衣服?我们快去广播室那边喊一喊,也许调皮,不知跑哪玩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