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云轻扯嘴角,吸气语调尽量平稳地答:“我不是要先起来才能写给你吗?而且我知道的只是经我手的,并不知道其他人手里的兰尸名单。”
被玄魁诱惑、又或者与玄魁做交易,吸食兰毒的兰尸名单,张相云知道的也并不全。
太多了。
他记不住每一个人。
虞岁看了眼年秋雁,虽然什么都没说,年秋雁却福至心灵,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上前摸出张相云的听风尺。
年秋雁道:“先翻下你听风尺里有多少个兰尸吧。”
张相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虞岁却轻轻笑了声,让他瞬间收敛表情。
“想要完成我爹交代的事情,我得知道更多才行,偏偏你们什么都不与我说,难道这也是我阿姐青葵的吩咐吗?”
虞岁故意拿青葵压他,张相云听得汗意连连,僵硬着脸色道:“当然不是,只是之前有些事我们不方便……”
“是觉得我一境什么都做不了,太没用了,所以才懒得说。”虞岁却截断他的话,了然地点点头。
张相云脑子里闪过顾乾的脸,拿出了顾乾常说的话:“玄魁太多事情都很危险,我是怕郡主你受到伤害。”
虞岁微微俯身道:“那我们现在是谁受到伤害了?”
张相云:“……郡主的实力确实超出我的想象,我心中佩服。”
“倒也不用这么恭维,看不见你之前阴阳怪气的脸,还挺陌生的。”虞岁笑眯着眼,“若不是来了太乙,我也不过是会被你们选中,再以兰毒诱惑的平术之人而已。”
张相云却听出了这话里的重点,南宫岁的能力是进入太乙后才拥有的,她以前确实是平术之人。
半真半假的话,才能骗过这两个方技家弟子。
虞岁故意说道:“只是你之前的嘴脸我确实不喜,我爹向来教导我在外时不能丢了王府的面子,不能被人随意欺辱。若是有人言语侮辱你,那就要拔掉那个人的舌头。”
还没等张相云求饶,虞岁又道:“之前忍耐的时候,我就在想,要在什么时候拔掉你的舌头。”
“郡主……”
“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共事,也不知我会不会像大哥一样,在太乙待好些年,这些年里还得靠你这位玄魁前辈多多担待。”虞岁笑盈盈地望着张相云,话中意思耐人寻味。
张相云哪里敢答应,只能干笑道:“郡主说笑了,以后只有我听郡主命令的份,有什么事,都会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知郡主,绝对不会有半分隐瞒。”
虞岁眨眨眼,周身的压迫感全然撤去,似抱怨的语气随口说道:“如果不是你今晚非要我去和师兄争论,我也不会对你发脾气。”
张相云听完这话感到十分惊悚。
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因为梅良玉,还是早就看他不爽,还得多思量。张相云宁愿相信是虞岁看自己不爽,也不愿相信良玉能被她如此重视。
那小子凭啥?
“我不喜欢别人看见我发脾气的一面,那样有损王府郡主的形象,我爹知晓了肯定会生气的。他一生气,我就得受罚;我要是被罚了,就会抱怨害我受罚的人,日思夜想地要那个人付出代价才能解心头之恨。”
虞岁看似认真地同张相云说道:“听明白了吗?”
张相云绷着脸道:“听明白了。”
他暂时还不想当那个被南宫岁“日思夜想”惦记着的那个人。
所以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南宫郡主发脾气的模样有多么恐怖。
“只是……顾乾那边?”张相云试探地问了声,虞岁抬手顺了下鬓发,莞尔道:“我与顾哥哥相处多年,最不愿他知道了,要是他知晓真相,就不愿再保护他心中柔弱的郡主,那我可怎么办呀?”
最后一句苦恼的话却问得张相云心颤颤,他被虞岁的目光锁定,避无可避,只能迎着那双带笑的眼说:“我绝对不会让顾乾知道的。”
虞岁在舍馆楼顶听张相云公布学院里的兰尸名单,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夜雨将张相云整个淋湿,在地面冲刷着血水横流,等龙梯到后,虞岁迈步进去,独自离开。
一直到龙梯启动下沉,张相云才松了口气,紧张的眼部肌肉才得到了片刻松弛。
“我也走了。”年秋雁温声道。
张相云瞬间瞪圆了眼,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走了?”
“嗯?”年秋雁好脾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你一个人下不去吗?”
张相云:“你说呢?!”
他手都被折了!
年秋雁却眼神示意掉落在不远处的神木签:“她既然将神木签还给你了,也是不想你死在这的,你自己想想办法,爬过去拿吧。”
爬过去拿吧。
张相云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药效快要过去,他的伤势未得到任何处理,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猛烈而来,差点让他话都说不出,牙齿打颤,心里疯狂辱骂年秋雁的同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单手翻过顶楼围栏消失在视野中。
这个狗东西!
张相云这会也顾不得去想其他,钻心地痛楚让他没法过多思考别的,只能在心中疯狂辱骂的同时,扭曲着身子在冰冷潮湿,满是夜雨的地面狼狈蠕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