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才过来?”得人通禀后,王孔从里侧步覆匆匆的走过来,吩咐他人继续守着前院,领着徐怀、朱沆他们往后宅走去,窥着廊道无人,才压低声音,悲切的说道:“相公午时走了!”
虽然对这一刻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一消息,徐怀还是觉得有些难
以接受,在廊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朱沆推了推他的肩膀,才惊醒过来继续往里走。
遵照王禀的遗嘱秘不发丧,甚至不惜欺君也要先瞒住死讯,这时候王宅里外也是用嫡系扈卫控制住进出后院的廊道,府中其他仆役都还被蒙在鼓里。
王番、卢雄、郑寿、王萱都在后宅,为了不露破绽,他们都穿着常服,都未换上孝衣。
暂时还没有将王禀的遗体移到堂屋,还是继续躺在卧室的床上,枯瘦的遗体薄如纸片一般盖在被下,已无半点气息,安静得却像是睡着过去——卧室里已经搬来几袋石灰,这是准备用来处理王禀遗体的。
徐怀屈膝跪到床前,伏身磕头,泪水静静流下。
“祖父是坐在窗前闭眼的,还以为你们午前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王萱眼眶噙着泪水说道。
徐怀知道王禀走时心里有太多的牵挂,在王禀遗体前伏首哽咽说道:
“郭城是有些乱了,局面有可能难以控制,虏兵倘若这时候趁乱杀入,郭城必然是伤亡惨重、尸骸枕籍,但虏兵仓促突入街巷、河渠纵横的郭城,面对不计其数、胸臆间热血已被激起的民众与守军联手抵御,也必然将遭受到他们此次南侵以来未曾遭遇的伤亡。而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强攻内城。这最终必叫汴梁得保,也能为大越争得更多的喘息时间。虏兵倘若坐观不动,一方面乱民夹于内外城之间难有作为,一方面朝廷投鼠忌嚣,不敢清剿,只会多加抚慰以安其心,而待虏兵北撤后,再打开外城诸门驱赶出城,使之早早南下。这样的结果也要好过这数十万民众在虏兵再次南侵时惨遭屠戮!这样的结果,哪怕是叫庙堂之上的那些昏庸之辈对乱民贼子保持足够的警惕,也好过他们以为虏兵北撤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样的山河,已非寻常手段能够收拾,以毒攻毒,实是迫不得已。另外,徐怀恐怕要将相公您的死讯宣扬出去……”
“父亲宁可欺君,也要在赤扈人撤兵之前隐瞒死讯,万万不可宣告出去!”王番说道。
“相公心愿乃是驱逐胡虏、山河靖平——相公生前遗嘱的真正本意,也是令我等不要再拘泥常情常理行事,”徐怀跟王番说道,“郭城民意已有沸腾之象,相公在奸臣得除之后辞世,死讯传出,更多会叫十数万守军滋生同仇之气,虏兵倘若敢在这时候侵入郭城,遭遇的更多将是誓死抵挡——这已非相公生前担忧他死讯传出会令军心溃散。再者,天渐炎热,王番郎君你真忍心用石灰函封相公遗体?”
王番看向卢雄、王孔、郑寿,问道:“你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