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到贾雨村对薛家的关注之后, 薛宝钗已经知道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薛家所在的宗族,薛氏在金陵生活多年, 金陵比不上京城, 但是金陵的各家宗族不好惹。
很多京城豪门大户的根基都在金陵,只要薛家想救人,各方奔走之下,贾雨村能在京城翻云覆雨却不能要了远在金陵薛蟠的性命, 在薛宝钗看来, 哪怕是吃点苦头呢, 到时候真的弄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流放充军都行,也比死了强啊。
宗族能保住她们母女,未必能保住哥哥逃过制裁,但是留在京城,连个庇护他们的人家都没有。不如处理了家产赶快走, 就不信贾雨村能一直得意, 只要他倒霉了, 薛家的危险就解除了。
她明白该怎么做,就说“替我多谢三奶奶,我们家的事儿办完了,留着也没意思,我们肯定走”
既然有条路可以走, 她也不多停留,急冲冲的回家找到了薛蝌,嘱咐薛蝌“咱们这会卖给如春风好歹能多卖点,辛苦蝌弟跑一趟。”
“本就是家里的事儿不能说辛苦, 我这就去通州,姐姐和伯母在家等我消息吧。”
这里薛蝌刚走没多久,贾雨村家的女人上门了。
就是当初给他们送账本的女人,来了之后就问薛姨妈“薛太太,我们老爷和贵府是旧相识,这会除了我们老爷能帮您家,您怎么反而犹豫了呢”
薛姨妈就说“实在是你们老爷身边的人家出价太低了。”
这个女人笑着说“太太,您想想看,您家库房里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有的”
这女人就觉得薛太太在这里争执这个太可笑了,就笑着说“是有一些,但是在我们眼里,那些东西值不得几个钱,和没有一样。您家库房里没了东西,当日铺子遍布江南,又卖了那么多,眼下只剩下十几家,库存和地皮店铺这些折价八万两不少了。”
薛姨妈就说“这怎么是八万两呢,剩下的布料有很多上品啊,我虽然不懂的生意,但是我知道那些布料在十几年前都是上造的好料子。这些如今难寻了,一般人家根本就买不起,还有那里面掺着金丝银线的布匹,因为颜色显得老旧那些伙计有些不识货,只捡着新的偷,岂不知旧的才是好东西,这几匹好料子都是给贵人用的,一般人也无福消受,这样金丝银线的布匹一匹上千两银子也是能出手的。光是这些布料,就是折价三万两也是有的。
别说我们在京城的几家店铺了,都是九开间的大铺子,里面柜台二三十丈长,布料花色上千种,都是前店后宅的样式,前面卖货,后面住着伙计还能当库房。这几家店铺加在一起都能卖十多万。外地的铺子也不少于十万,我们家账上没银子了不假,但是我们家的这些资产还有二三十万呢。”
这个女人笑着问“您说的都对,我就问问太太,谁给您出这二三十万您家的那些好布料都等着当下等的粗布买。您家的铺子是好,除我家谁敢出价
太太,实话告诉您,我们家跟京城所有的东家都打了招呼,您家的生意我们吃定了,要是哪个敢不听招呼,我们大人绝不轻饶”
薛姨妈气的浑身颤抖,这个女人却不在意,她笑着说“我知道您还指望着荣国府,贾三奶奶就有一家小铺子,别看小小的,生意还不错,人家那生意咱们学不来,做的都是穷人的生意,也是人家关系硬,从户部大仓里拿些霉变虫蛀的出来便宜卖,穷人不在乎,把虫眼补个布丁就好,霉了的只管裁了再拼上一块,賺的也不多,到时候分户部一半的银子入账,一年到头到手的银子也只够她的那点脂粉银子。不过人家就是图一乐,帮着户部把那些积压的东西处理了,不一定是真的要賺钱。
她倒是能救您一救,眼下京城的事儿多,各家都是谨慎应对,荣国府我们大人自然不敢惹,可是贾家又不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想给贾家找点乐子真的太容易了。到时候是贾家的名声要紧还是您家的生意要紧”
薛姨妈没说话。她突然问“你是贾家的下仆媳妇还是同行家的娘子”
这个女人笑起来,没回答。就说“您还是早点交接吧,要是迟了,我们大人等的不耐烦了,也不顾的那点旧日情谊,您连八万都拿不到了。”
薛姨妈一听急了“你们怎么这样八万,八万我们家的债都是将近四十万了”
这女人站起来“您家的债是您家的事儿,和我们大人有什么相干话说到这里,您自己拿主意吧,拖一日少五千两,您自己觉得呢”
说完很神气的走了。
薛宝钗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薛姨妈六神无主的问“我的儿,这可怎么办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了,这下是不卖也不行了。”
薛宝钗心里叹口气,无话可说,只能说“等我蝌弟从通州回来吧。”
薛姨妈根本没听说过有一家叫做“如春风”的铺子,谁家的铺子起这样的名字一听都不正经
她这个时候有了隐隐把铺子交出的意思,跟女儿说“我的儿,这家如春风我根本没听过,是不是在当地做生意的小铺子,万一没那么多的银子怎么办不如咱们把铺子给他们姓家的吧,我这会只盼着事儿赶紧没了,咱们好平静的过日子。”
薛宝钗不能跟母亲说这家铺子背后是王府,她相信在这方面云芳不会骗她,人家和皇家都是亲戚,王府有什么生意她知道也不奇怪。王府不想声张也是有的,一般人害怕这时候正在官场怼天怼地的贾雨村,但是王府不怕啊
她只能安抚薛姨妈“通州那边只要愿意买就没事儿,您放心吧。就是咱们愿意以八万两银子被人家把家业夺了去,剩下的债怎么办债主日日上门,也没那平静的日子可以过啊。”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开始骂起来,薛宝钗叹口气,薛姨妈开始哭,擦着眼泪往外去“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孽啊,怎么落到如此下场,家里都这么艰难了,这人怎么还在家里闹,再闹下去可怎么好啊”
说着站在门口朝着外面张望,夏金桂骂人骂的起劲把薛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薛姨妈也被骂的抬不起头来,自然不敢触她的霉头,哪怕是抱怨不满意,也不敢去说她。
骂了一会之后,夏金桂的婆子们拖着薛蟠进来了,除了这几个拖人的婆子,身后跟着不少媳妇,个个膀大腰圆。
薛姨妈立即说“你放开她,你这是要干什么,他是你丈夫啊”
夏金桂说“这种没用的烂人我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他,要这种丈夫还不如死了呢,留着有什么用。”
说着把薛蟠推了一把推到了薛姨妈身边,跟薛蟠说“你是个爷们,都指着你呢,你家里成了这个样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薛蟠这时候醒酒了,他看看薛姨妈和赶快出来的薛宝钗,再看看掐着腰气势汹汹的夏金桂,然后一抱头蹲在地上了。
夏金桂越看越生气,对着他呸。
薛姨妈还要护着他“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我们家留不得你这样的儿媳妇,你不说劝他,还这么对待他,他也难受啊,命是如此,也改不了了。”
薛宝钗立即说“妈,嫂子也是一片好意。”
说着就去拉夏金桂“嫂子,妈也是急了,无心这么说的”
夏金桂甩开她的手“什么无心,没我们家的银子给你们用,她这是嫌弃我了,既然如此,给我一张和离书,我这就走。”
薛宝钗立即说“嫂子别说这气话,家里虽然遭了难,挺过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