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三千多年前的文王吗?怎么,这会儿功夫不见,就换了一身黑色的龙袍啦?”
“不过换身衣裳罢了,哪像姑娘,这又换了几具身体了?”
“那...是过去的我漂亮,还是现在的我漂亮?”
“都漂亮。”
“哼!算你有眼光,说罢,聊什么?”
“那就聊一聊今后百年里,古妖文明还会不会继续昌盛下去。”夜帝带着很是从容的笑,他依稀记得在他还年轻的时候,那些个谋士都是这么吓他的。
谋士就如算命的。
算命的当头就来一句“施主眉黛凶煞,头上萦有血光之灾”。
谋士就爱说“君有大难还不自知,我今日来此,特为君谋”。
夜帝少年登基,处于乱世之中,当年被各路纵横捭阖的说客说的脑子都晕乎乎的,不过,他也因此变成此中“专家”。
若是他对面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绝不会用这种话开头,是因为去诈、去吓、去骗都是浪费时间,自降身份,让对面的人看了笑话。
可是,在这很久很久以来,他已经明白了...异族的脑子和人类不同,至少在这些阴谋诡计上,异族只能算是入门,人族的阴谋能九转十八弯,不到解开谜底,你都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而异族能转一两个弯就是很不错了。
所以,夜帝带着笑,身子微微前倾,继续道:“孤,以为不会。”
道姑用余光瞥了一眼马车前正在恢复的毒虫老妪和无头巨汉,只觉这时候聊天,自己怎么都不亏,便笑道:“哦?愿闻其详。”
夜帝笑道:“也没什么,不过三句话送给姑娘就是了。”
道姑问:“哪三句?”
夜帝道:“第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道姑嘻嘻笑道:“文王是说,我古妖如今昌盛的局面,已经惹了嫉妒,其他文明容不下我古妖,对么?可惜呀,文王说错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会不明白么?”
夜帝道:“第二句,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道姑道:“远虑?近忧?文王到底想说什么?”
夜帝并未回答,而是丢出了一个黑金色的锦囊。
道姑愣了愣,却还是接了过来。
夜帝笑道:“第三句,在这锦囊中,姑娘若是遇到无解之局时,可以打开看看,可若是提前打开,那就不灵了。”
道姑问:“写的什么?”
夜帝道:“不过是帮助姑娘的法子...”
道姑嘻嘻笑道:“哟,人族的文王居然要帮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夜帝笑道:“三千年前,与一些小的善因,算是结了。”
道姑奇道:“善因?”
夜帝微微颔首:“告辞...”
说罢,他转过身,踏步远去,在这星空般辽阔的原野之上逐渐变小。
他的面庞带着不可捉摸的笑,而一双眸子却是冰冷冰冷的,口中喃喃着无人听到的声音:不谋一国者,不足谋一城,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戎朝既由孤始,便当由孤终之。
在他身后的马车里,
道姑握着黑金的锦囊,若有所思。
...
...
忽地,御手席前面传来声音。
这声音拉回了道姑的思绪。
她所想的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
“伟大的撒纳吐司,我们已经出了星空平原,将要进入北国了。”
“嗯...”道姑应了声,收起四天前的回忆,还有那个黑金锦囊。
她想了四天,却还是没有打开锦囊,也没有毁掉,因为她虽然嘴上不承认,可夜帝的那两句话却是着着实实地插在她心窝子里。
夜帝所说,正是她所想。
夜帝所虑,正是她所虑。
无需说透,大家若是心思在同一频道上,自是一点就明白。
至于善因,道姑也想到了...
似乎是三千多年前,她曾经和这文王有过交汇。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萌新”,对人类文化虽有了解,但并不深刻,所以凭借着“古妖文明和人类文明的契合度”而夺了个身体,在人间体验生活,进行“实地考察”。
而在这个考察里,当时的皇朝曾经设过一个聚会,聚会上都是颇有见地的才子才女。
琴声袅袅,舞文弄墨,舆图拉开,然后手点纸上万里江山,挥斥方遒,各抒己见。
轮到她的时候,她开始说当时的北蛮十六邦虽是贫瘠荒凉,却有着可塑性,但却引得哄堂大笑。
这时候,似乎是还是皇子的文王出面帮她补充了几句。
可这短短的几句,却充斥了无比的高瞻远瞩,将整个北蛮十六邦的优劣都说了出来。
北蛮固然贫瘠荒凉,但纵地极深,皇朝根本无法征伐,此为劣势,亦是优势。
而所谓贫瘠荒凉,不过是种植不得法,山道未开,民未教化...
若是强行为之,消耗巨大,却无作用。
可当时文王虽年少,却已是才华横溢,胸怀社稷,眼藏星河,三言两语就把他所想的解决问题的后续法子说了个大概。
而这些法子的核心便是一句话:信仰常生于富贵,亦常生于苦寒。
通过信仰凝聚,再以百年千年为之,则北蛮十六邦定可聚合,化作一尊雄踞北地的怪兽。
简单来说,文王的意思是,需要信仰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吃饱了没事做,担心这担心那的富贵闲人。
二是连吃饱都做不到,随时可能饿死、随时处于危险和黑暗中的人。这些人也需要信仰,因为他们的信念已经被摧毁了,他们需要信仰来立心。
而文王的那些话,也算是为“戎朝的建立”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