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4:illusion(幻痛
过去不死鸟上班的发电机组,铲工会采用一种叫六等分的制度,将每小时分成六份,填炉为十分钟,其余时间自由活动。而当火煤机黄灯跳亮,他们将再度回到炉前,周而复始直到班点轮替。而我们不可能重回大屋,那就等于时间开始进入倒计数。一旦黄灯跳亮,炉膛将燃尽最后的余烬,慢慢停止运作直到熄炉。
这样的时间能够估算得出,不会超出七十分钟。因此,虎口脱险的我们,将继续分组,各自落实约定的目标。拳王与女兵在石料场内发现大量塑料编织袋,他们打算制成网兜,趁着帝皇鲼追击小拽女的间隙,回到孤楼货运电梯旁做手脚。若引诱它进去便将其锁进三楼仓库,倘若失败,他俩再找机会。
而稻草男孩则孤身摸去瘫倒的塔吊旁,设法将无敌铁牛重新点火发动。大车敦实且异常沉重,即便遭上煤炭脸儿也无妨,只需躲进驾驶舱内,仍有极大的发挥空间。
面罩女贼此前在附近遛哒,检索到几个位置可以伏击帝皇鲼。一是油库的喷焰嘴;二是不亚于万吨水压机的锤头研磨设备;三是后巷的大冶金炉。只消下足功夫,它们全能变成致命武器,可以配合陷阱重创那只东西。
剩余的兰开斯特们,自由搭配选组,我挑了alex,去踏平面图上的留白,范胖马洛也同时向另一处进发,只要有所发现,便向空中打出信号弹提示各组聚集。原本无需这么麻烦,修士曾提议,可以采用我们在末裔葬地的做派,用羽蝶群去洞悉秘密,然而帷鸢的爆破,导致蛾子们一出各道风幕筒口,便被迷幻气雾麻翻在地,只剩得十余只侥幸逃脱。我也想过再度刺破手臂释出夜贝,然目视所见的水域,皆被帝皇鲼稠厚皮脂阗满,别说引蛤化蝶,就连靠上前也是妄想。
因此我什么都不带,就引着这些小东西轻装上阵。只要找到位置,便布置它们在洞顶绕飞八字形,给予众人提示。原本众人以为我会跟稻草男孩一组,但我偏要拉着alex,至于理由就是他那句话,今天的黄金之骰不属于我而属于他。
切规手语布置停当,我等便立即行动。法国小青年显得很吃惊,以往我大多都选择与别人同行,这次却一反常态。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
眼下这些人,除了那名女兵外,平均年龄都大过我们许多,我多次想给面罩女贼下绊子搞诬陷,却响应寥寥,甚至他们还阻挠我发难。忠心耿耿的稻草男孩,这次是指望不上了,因为那个贼婆娘成了恩主,对于遵守规则的他来说,是不论如何也不会针对她的。
那么,就剩下我唯一可操弄的人,那就是alex。尽管他也不怎么仇视面罩女贼,但我毕竟魅者出身,完全有把握能挑唆他与我同仇敌忾,来倾吐心头这口恶气。
不论如何,他既是名义上的完美丈夫,又是结义兄弟,理应选边与我站队才是。我先假借着讨论路线,跟着将话题烧向面罩女贼,打算看看他持什么立场。alex显得颇不自然,只是一味在听,却不发表任何意见。见他那样,我一下子急了,便要他立即表态。
“在攸关生命受威胁的当下,他们之间是绝不会起内讧的。”法国小青年遥指正低头赶路的稻草男孩,无奈地笑笑,说:“而且他们都三十好几,甚至奔四,思维已固化,你很难说得动别人。没错,他们因贪慕你的美色,大概会装模作样顺口说上几句,也仅仅是那样。说到底,人与人之间远没到仇杀彼此的程度,只因你未见到当时歹人们冲进来时的一切。”
“你不是说他们闯入阴蜮就大开杀戒么?难道那些被挫骨扬灰的死人全是假的?”
“交火是没错,哪怕是待宰绵羊也会张口咬人。但你别忘了,他们的用意是挟持众人而不是屠戮干净。因此在首轮开火中,蟊贼同样被打死了好几个,只是尤比西奥见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才不得不举白旗投降了。”他掏出支短雪茄给自己点上,说:“实际在那时,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你们还能生还,所以人虽受挟裹但目标一致,正如魂镰的自我解释。”
“难道你们都是受虐狂?心头一点不生气?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只想听你说。”
“我知道你认为我很幼稚,一直知道。”alex仿佛像换了个人,目光正开始变得深邃,令我感到困惑不解。他缓缓转过身,扶住我的肩,说:“因为年龄的缘故,那些老东西哪怕追求你,也是基于成家的目的。他们或老态龙钟,或面目可憎,或龇牙咧嘴,却手挽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踏入殿堂,灵魂深处都要发出狂笑,这不就是男人最大的幸福吗?而他们怕你厌倦,考虑的方向大多是豪宅、奢侈品以及生育后代。因此,太年轻的你很难体验到浪漫,觉得那种幸福是牢笼,那就是代沟。而我不同,我本就是快乐的穷光蛋,什么都给不了,当我感觉到爱,就会大声喊出来,不论别人愿不愿听,也不会用家庭子嗣去囚禁别人。所以我不考虑这些,相爱之人是不给对方出选择题的。”
年轻时的恋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我许多都记不得了。那好像是一种爱而不语的注视,却极少在乎缠绵。猜测对方在想什么?期待对方今晚会打来电话?或者在脸书上露个表情?还是一声不吭,忽然注册了我的名字,出现在虚拟网游自己身旁?太过美妙的感受,每一秒都静在不言中,如此经典,如此令人回味,我想我是老了。
“你没出什么问题吧?”我暗暗捏了把他的手,还好那是热的,串魂之人浑身坚硬如铁,活像僵尸般冰冷,可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我不由开口发问:“我何时说过谈婚论嫁了?alex,你有些吓着我了,我不再提那个女贼还不行吗?就让我们忘了这段不愉快。”
“拿着这把小刀,恐怕你也没勇气去捅了她,这就是冤无头债无主。”alex将我手中的水果刀折起放入衣兜,道:“你仇恨的是蟊贼这一群体,而不是那个女的本身。即便他们害死了两个你,但无法证实这是她所希望的结果。因此,她躺倒任你杀,你也下不去手。”
“是的,但我实在不甘心维持这种虚假的和平局面,我就想羞辱她甚至痛打她,来发泄心头怒火,凭什么我非要那么理性?小苍兰和另一个我就白白屈死了?当年林之衡与徐开源的去世叫我撕心裂肺,更何况这次是我自己!你明不明白?这群畜牲等于杀了我两回!”
“我都能明白,霍利斯曼。”他指了指心窝,道:“所以,我想说说心里话。”
自从相识以来,他一次也没叫过我真名,更没有像现在这般肃穆过,留给人的印象就是嬉皮笑脸,混不吝以及放浪不羁。我感到阵阵后怕,本能地倒退几步,后悔自己想要说服他。
“两天前夺回你时,我不敢接受你已成了另一个人,对这所阴宅深恶痛绝。慢慢地,我习惯了下来。有个声音在脑海中飘荡:她迟早会恢复,模样又是那么可爱,再说这家伙也不在乎,反正我原本就是她的完美丈夫,何不趁着大好时机过把瘾?体验一场另类的恋爱呢?我虽然孤僻,但并非没有女人缘,只是从未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你的种种往昔,在我心中扎根,我惊恐地发现,自己毕生所追求的,正是像你这样的女人。当你消失在臭潭那头,我感觉自己什么都完了,与半屁股大姐调情,也不过是在抒发惆怅。我从未料到自己假戏真作,会难受得透不过气来。渐渐地,你究竟什么长相被遗忘了,我也和死胖子眼镜他们那样,觉得自打来到这里,你就是这副外貌。看不到未来的爱恋,注定是很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