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国家就是国家,朝廷官府不是土司,大大小小的官吏绝大多数也不是土司部下的各级头人角色。
大理政权和土司有太多共同利益上的一致。
但当官掌权的主体是另一股非土司贵族出身的大理势力,和事事掣肘甚至常常直接蛮横否决官方政令的土司有领导权上的矛盾冲突,而国家政权和土司也有根本利益上的对立。
大理政权表面上比宋统治更稳固。
有的土司家族在先秦时期甚至更早以前就可能已经存在了,统治当地上千年,这么久的一代代努力,代官府对当地基层的统治岂能不牢固?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啊。但你可以想像到大理政权在统治上的运转又会是怎样复杂而不灵。
你是官,这不假,但你说了不算。
这种情况是大理国很普通很常见的写照。
我是土司,我说了算。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本身就是以土司或土司家族出身被朝廷委任为官员,以便加强对百姓的共同统治。
这种体制结构若是没有外界强力冲击,会很稳定,能几千年一直稳定存续下去,其间变化的无非是谁当王的问题,但一遇到强大的外力干涉,尤其是直接的军事武力杀进来暴力破坏,就会加剧权力运转困难,出现各方利益难协调,各怀私心,各有盘算,面对外敌不能迅速形成共力,反应缓慢无力等弱点。若是外敌强大,迅猛击溃了大理军队,就更糟糕了。
正是大理政权内部的这各种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给了陈希真部这股强盗的可乘之机。
大理朝廷对土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因为掌握着最有战斗力的朝廷自己的十几万正规军队,不是土司土著民兵能比的。而且这代的大理王段誉又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雄主,对土司有足够的威慑力和对各方利益的协调能力。
但地方官员,尤其是非核心统治区的贵州高原上的地方官府就苦逼了。
当着地方官,掌一方事务,却官再大权再重也威风不起来,被土司牵制压制得死死的,没面子而且利益受限受损。
什么好处都得先让着土司来。
若敢得罪土司,不用得罪了大头,只触犯了小土司,也不是能得罪起的,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主动招惹了。小土司可是大土司的属从,有人罩着。大土司为自身势力利益,得维护甚至拉拢着追随的小土司忠心自己。
土司之间更是有各种利益冲突,竞争异常凶险。
云贵总体上本就田地稀少而荒凉贫瘠,土司之间只为耕种的地盘也常常暴发武力冲突。纵然是势力强大的大土司,为对抗同级别的土司或联合搞事的土司联盟的侵犯,也必须安抚拉拢好小土司以增强抵抗力,其中的阴谋各种斗智斗勇,精彩程度一点儿不比自负政治智慧的大宋官场上的斗争逊色。
当官,权力不好使,说不算,不是最尊贵的老大,这种事无论在哪里也是无论如何无法容忍的。
贵州地方官府同样如此。
想享受真正的当官美滋味,和当地土司斗争又苟且是常态,但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削弱甚至消灭土司才是最佳。
只是大理国本身是无力,也不能自己铲除土司的,动了土司制度就等于伤了朝廷政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