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明白过来祖母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满大宋从南到北那么大地盘,那么多州府地区,更有那么多祸国殃民、罪该万死也早该死该受老天惩罚了的坏蛋,却为什么别的地方不遭灾,唯独沧州这遭难?
按理说雨水多的南方或经常闹脾气决堤泛滥的黄河更容易发大洪水,在宋国最北边的一向雨水不丰沛的沧州怎么会发大洪水呢?这不应该呀,甚至是最不应该的。沧州这,要承受战乱之苦刀兵祸害,要承受腐烂官府祸害,要承受旱灾这都不稀奇,都很正常,只一辈人也经历得多了,可暴雨成灾,大河泛滥这种天灾,它怎么会发生在沧州?
为什么罪孽深重早该下地狱的人,比如昏君、奸臣卖国贼、烂将不陷入洪水天灾折磨受天罚虐杀,却唯独沧州这的人要承受天罚?
这是为什么?
老奶奶最忧心的是:是不是沧赵家族福气薄,草根之属本不该是帝王之家,不该享受帝王那种至尊无上的威权大福,所以要降下大灾惩罚,要天威杀死她命根子的两个出色孙儿,削掉沧赵家族的最根本依仗?
老奶奶担心坏了,甚至连连发电报提醒在沧北的大孙子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求大孙子不要出门,担心长孙不幸被突然的雨天暴雷甚至是晴天霹雳给劈了,也提醒长孙万不要逞能上场杀敌或巡边,以免意外死在刀枪乱阵中,间接应了天罚
祖母的疼爱和忧心让赵公廉心里满满的幸福快活,但又被祖母的杞人忧天、异想天开忧虑搞得哭笑不得,知道这关节头说别的没用,也解释不清证明不了什么,就只得老实反复电报保证不出门、不巡边,不让祖母放心,又反过来忧心祖母安危,也劝说祖母赶紧去帝国那边亨儿孙福去,时至今日这局面,着实不必由老人再守着老宅糊弄朝廷了。
老奶奶自有主见和心思,也同样担心匆匆从海外赶来的神奇小孙子在回老家勇抗天灾的路上遇到意外,只是联系不上,气恼下就电报把远在天边的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就知道孝顺我这个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老娘,就知道劝我赶紧离开,不知道关心你小儿子的安安危他还是个孩子啊,却什么险恶都叫他担着。大有啊大有,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这么行事不着调呢真是气死我了。你爹若还活着,看他不一棍子打死你
老人家并不知道一向相伴赵岳左右的骁勇能干忠心耿耿龙虎二小将这次并没有随护伺候赵岳一同在路上,若是知道小孙子只独自穿越险恶莫测的宋国社会从太遥远的南边到北边返乡,那她会更担心坏了。
老奶奶坚持不就势离开老家也是在内心里嘀咕:是不是我这个命贱出身苦的老太婆没福气,不该享受帝王家的幸福美满,该死,老天才对沧州降下如此恐怖洪灾若是如此,那我就死在洪水中好了,免得福薄牵连了儿孙和那么多乡亲
沧赵家族在沧州的只有老奶奶一人。
镇守赵庄的李助只是个外孙女婿,严格说不算沧赵家的人。
老奶奶越琢磨越感觉是自己的问题,只沧州发大洪水,别处都没天灾,一定是上天想除掉我这个命薄却活得太幸福如意,还活得硬朗健康啥病也没有,就是不死,活得太久了的老太婆。
她感觉她若是死在老家洪灾中,那么在沧北没天灾的长孙以及在梁山也没事的小孙子就不会受她连累而有天罚凶险了。老奶奶已经生了死志,想以自身的牺牲换取家族的安宁顺意,只是坚强与老辣把这心思掩饰得很好。
当然,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能支撑她镇定从容不病不倒的还有她不能确定什么,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