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棺外
我曾以为长大了就是结束。
只要长大, 我就可以摆脱掉那些暴力,虚伪,装聋作哑和颠倒黑白。
可后面我发现, 原来长大也不过是一个轮回。
不过是从一个棺材,跳到另一个更大的棺材里。
我看着小武常常会想到过去的自己, 他在本子上画眼睛, 又用圆珠笔戳破它们。
他对这里很害怕,却又无法逃脱。
我安慰他, 长大后离开这里就好了。
小武相信了。他喜欢坐在顶楼, 因为在那里, 他抬眼就可以看到天空,看到飞鸟, 看到风。
可长大后搬出这栋楼, 真的就好了吗或许, 他会住进另一座长明公馆。那里仍然会有逼仄的楼道,混乱的电线, 各怀鬼胎的邻里。唯一改变的是他的身份,他会从一个小孩变成了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年轻人。再然后他遇到爱人, 会以情侣的身份入住这里。等后来他结婚生子,一家三口扎根于此。等他老了, 又像房东一样守着一个房间等到死。真正死后,他就会埋在长明公馆的地下。
人生的每个阶段, 居然都可以在这栋棺材楼中看到对应的未来。
我要离开了。
回到清河镇, 回到那个污蔑我、殴打我、辱骂我、逼我丢弃一切的地方。
我离开的时候,小武坐在顶楼画画。长明公馆在地上投下阴影, 四四方方的像个棺材。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在棺材中出生, 又在棺材中死去。
广播电台又新出了一个征文活动, 要给小嘴讲故事的结尾写段结束语。我们为什么要讲故事
我抱着纸箱子离开
是啊,我们为什么要讲故事。
当生死都没意义,故事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去抢钥匙。”
叶笙低声对宁微尘说了一句。
这一条赤红的监控线路让每个人都被自己的所绊,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他们争吵、尖叫、辱骂,赤红了眼,殴打成一团。房东一方面去找卷发女郎算账,一方面又被愤怒妻子缠身。几人叠罗汉似的压在地上,老人苍白的头发被扯下大片大片,露出鲜血淋漓的头皮,房东声嘶力竭大叫,在打斗中,钥匙被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
一片混乱里,叶笙趁乱从她的身后,拿刀割断了钥匙。
每个租客都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没关注这群外乡人。
“走。”叶笙对从楼上跑下来的洛兴言和旁边已经看傻了眼的杨宗说道。
杨宗望着月色下疯魔的都市,脚跟灌了铅一样。他抬头,看着公馆表面由监控线组成的血红色眼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时间紧迫,他们必须赶在春城第三天的黎明前离开这里。
杨宗用手指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逼出眼泪后,快步跟了上去。
杨宗喊道。
“我今天在房东身边观察了一周,她一直没检查的地方在床底下床底”
其实就算杨宗不说,就这么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地方,叶笙也能猜到会是床下面。拿着那串钥匙,走进101。
叶笙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杨宗颤声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叶笙道“把床移开。”
洛兴言点头,他失去异能后,哪怕作为一个普通人,力量依旧奇大。将床掀开的瞬间,粉尘朴簌簌掉落,众人屏息凝神,意料之中看到床底下就是一扇门
杨宗呼吸急促,脸上喜不自禁,惊喜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我们进去后,就能离开这里了是吗”他眼中全是兴奋和希冀。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打开这扇门,就能出去了吗不,打开这扇门,才是真正的开始。
叶笙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弯下身去,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早就生锈的锁。门是往外拉开的,把门拉开后,一条漆黑的、通向地下的路出现在他们面前。叶笙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往下面走。最开始只能过一个人,后面走的比较深,楼梯才可以让两个人并行。
木质的楼梯质量不过关,吱哑吱哑乱响,没有一个人说话。
杨宗沉默了,极度的寂静浇灭了他自以为马上要逃出生天的喜悦。他就算是再傻再迟钝,从洛兴言凝重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事态的紧急性。
洛兴言紧握枷锁,调动全身的感官,去察觉周围的动静。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可能就是,故事大王过于轻敌,放任故事里的主角程小七以一个“人”的身份呆在地下室。他们杀死主角后,离开怪诞都市,摆脱春城的压制。恢复全部实力,再迎战故事大王。
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天真的想法。
否则,一群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在地下墓地,对付s级异端故事大王,他完全想不到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里,洛兴言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叶笙。
他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叶笙危险,毕竟能跟宁微尘站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之前在旧体艺馆体会过一次叶笙的冷静狠绝,如今在怪诞都市更是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印象。太冷静了,太聪明了,也太果断了。
地下墓地很冷。叶笙本来就身体不太好,往里面走时,脸上几乎毫无血色,可是他眼眸依旧很冷,像一把寒刃照亮黑夜。
宁微尘道“哥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