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尘对毁掉生命之丝,杀死命运纺锤这件事,好像也真的不在意。
他前世被宁家收养,登上蝶岛。谋划多年,帮陆危实行偷窃案,扼杀情愫,和叶笙决裂,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是真的要完成时,他却发现心情的起伏,甚至不如看见叶笙第一次哭时。
宁微尘和叶笙耳鬓厮磨,说:“笙笙,由我来结束灾厄年代。是对所有人而言,最仁慈的结局。”
无论蝶岛赢还是帝国赢,【生物药剂】告罄,只要【起源之地】的依旧裂缝存在,人类之后的历史必然都是鲜血。消亡不过时间问题,这是对盗贼的惩罚。
而宁微尘箭杀命运纺锤,引起这个世界的崩析。
一切作灰、作古。
一百年灾厄的血腥恶影,成为旧梦。数万年之后,或许新的文明才会诞生。
叶笙恢复所有能力后,没开过枪。
但他想,他要杀的第一个人应该是【茧】。
以及,当初强行洗去宁微尘记忆的所有蝶岛研究人员。
这一次,他来替他的爱人复仇。
最后的【预言】是什么?叶笙在极点实验室的时候,和【命运纺锤】对视,仿佛是在凝望【起源之地】亘古的“眼”。
“待春来”计划的蝶岛总负责人跟他说,现在他们已经联系不上华国了。而且,【凤凰】一死,G144列车,其实就彻底失了控,蝶岛也无可奈何。
它会按照原定的程序,沿铁轨到站。
——然后也仅仅是到站。
“G144列车此行的目的,就是毁灭。”
叶笙可以随时切换爱丽丝的视角,但他已经不想去看车上发生了什么了。【应许之地】开始,有多少人的鲜血和眼泪埋葬在灾厄年代。
不过,爱丽丝是由他创造的异端,叶笙能感知到爱丽丝身边发生的一些事。
听到风雪中,那个温柔奇妙的故事。
“这个兔子洞怎么那么深呢,爱丽丝想,她会不会掉到地球的另一面。就在这时,突然‘砰’地一声,爱丽丝掉到了一堆枯枝败叶上了。”
“爱丽丝一点儿也没摔坏,她立即站起来。向上看看,黑洞洞的;朝前一看,是个很长的走廊。她又看到那只白兔急急忙忙往前跑。爱丽丝像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00:35】
“局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牧羊人手里就握着那个按钮。
他现在没有上级,没有人给他发布指令。
所有决定都要他来做。
他楼下的退休老头爱吹牛,喜欢跟他谈政治。
下棋的时候跟他说,官场的生存之道就是,当你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开会。一点屁大的事,都开会开会再开会。因为开完会,责任就不全在你头上了,听者有份,上级要怪,全来连坐。
但现在,他开不了会。
他当初选择来京城分局当局长,就是想要过点清闲日子,因为京城有总局罩着。
可是,现在没人罩着了。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犹都不犹豫吧。【枷锁】都不会犹豫,他这些犹豫,他妈的跟个笑话似的。
牧羊人手里握着那个按钮,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肩膀上的汗流进了伤口里,剧烈的痛苦,他却好像感觉不到。
【00:30】
最后半小时。
叶吻剑破高墙,走进京城境内,联系上了【预言家】。
娜塔莉亚愣住:“话事人……”
叶吻言简意赅:“时间不够了,娜塔莉亚,你现在必须立刻和【天枢】融合,让【春之钟】成为你身躯的一部分。确保芯片出世的瞬间,就能被你吞噬。”
“……好。”
【00:05】
【尊敬的旅客们,前方到站为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春之钟站。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所有人都在看窗外,看前方风雪中作为京城地标性建筑。那座高达一百米的,巨大钟楼。
它就立在高铁站旁边,尖塔的设计,像是一把直立于天地的剑。
隔得那么远,依旧能听到【春之钟】秒针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落在人心头,仿佛这是春的信使,给他们倒数冬日。
一路浴火涅槃。经历过【平安站】、【嘉开北】、【锦昌西】。听到广播的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泪流满面。
他们咬紧牙关,拖着在爆炸中残缺的身体,守在门口。
2、3车厢只剩一扇门。他们在最后一扇门的窗户里,僵着脖子,遥望京城的【春之钟】,遥望那华丽的,两层楼高的站台。
这一次的站台的是那么安静。
“到了……”
“到了……”
多少人已经崩溃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哭泣声哽在咽喉。
到【春之钟】了。
苏婉落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个奇妙的仙境里。
“爱丽丝打开了门,发现门外是一条小走廊,比老鼠洞还小。”
“到了。”
“到了!”
【女士们,先生们,春之钟到了。】
“她跪下来,顺着走廊望出去,见到一个从没见过的美丽花园。”
最后的字音颤抖,苏婉落再也讲不下去了,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决堤。她死死抱住爱丽丝,眼泪大滴大滴,把它的黄裙子也打湿了。她的人生跟书店结缘,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来自于那些爸爸口述的睡前故事。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在讲故事给爱丽丝听,还是情绪过于崩溃,讲给自己听。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而夏文石也握紧了手里的硬币。
“到了!到了!”
和广播同时响起的,是无数人的欢呼!无数人的嘶吼!
“到了!”
列车在铁轨上慢慢停下来。
每个人都如获新生,眼中噙泪泛光,守着门开。
按道理,列车进站,门就该马上打开的。可是【春之钟】的秒针转动,滴答,滴答,滴答,时间流逝,而门纹丝未动。
渐渐地,他们感觉到了不对劲。令人窒息的惶恐,开始弥漫。
他们开始疑惑,敲门。
“开门啊?已经到站了。”
陆安坐在窗边,看那个站在高铁站台二楼的男人。
那个S级执行官。
陆安到现在,反而好整以暇,想知道蝶岛最后的决定。
——话事人,停车吗?
——话事人,停车吗?
现在,车终于停了。
车内的人开始焦躁不安。
“看得到我们吗,开门啊!”
“为什么不开门?开门啊。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