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窃梦》
【皇后】的全名叫玛格丽特·德·洛林。这位法兰西帝国的旧日贵族小姐, 从名字到外表,都让南柯恐惧忌惮。
他没想过去找皇后,但是皇后却亲自召见了他。
玛格丽特拿着蕾丝折扇支下巴, 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可真好奇, 白胥那种人, 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小可爱的?”
南柯在她起身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玛格丽特发现他浑身戒备, 微笑问:“你怕我?”
“没有。”南柯后背冷汗直出, 摇了摇头。
玛格丽特温柔地看他, 碧蓝的眼眸像一片湖,轻轻说:“别怕,南柯。我有两个孩子,她们和你一样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南柯低头。他不信。玛格丽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这位从断头台上走下来的鸢尾皇后,连生育都只是为了传承格林家族的血脉而已,伪善又残忍。
玛格丽特看了他半天, 突然说:“白胥曾经和我打过一个赌,你要听吗?”
南柯依旧不说话。
玛格丽特笑了下, 声音很轻,娓娓道来:“白胥跟我说,连血液都带着诅咒的【荒芜】, 长大后的价格, 绝对比小时候要贵。”
“你是被卖到世娱城的记得吗小可怜。”玛格丽特的手指轻轻触碰南柯的头发,她眼眸仿佛哀伤得起了雾,善良同情地说:“买你的人,在你中途被人丢弃后大发雷霆, 派人四处找你。”
“早在你还没到达世娱城之前,你的照片就已经在黑市的拍卖行登了顶,价值五百瓶生物药剂。”
南柯脸色苍白。
五百瓶生物药剂……对于玛格丽特、白胥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放到黑市,这已经是人类货币根本无法比拟的高价了。
玛格丽特:“你命数里就带着诅咒。世间所有的毒素和痛苦,都会在亲密接触时自动转移给你。所以,对于A级以下的异能者来说,你的身体是个非常好的收容器,而你最后的买家是一家地下妓/院的老板。”
【皇后】当然了解世娱城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南柯被卖到世娱城,从来不是为做玩物,而是为了做有镇定剂作用的公用性.奴。
玛格丽特笑:“白胥救下你,亏了一大笔钱。我想你应该知道窃梦师是个怎样的人,他不做亏本的事,在你身上损失的钱,等你成年后一定会变本加厉要回来。”
“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南柯。白胥当初跟我赌——”皇后的声音宛如毒蛇:“成年后,你的血液比你的初夜值钱。”
南柯如被雷劈。
玛格丽特眼神哀伤又温柔看着他,没有说一句假话。她满意地看着南柯摇摇欲坠的模样,玛格丽特说:“南柯,我来找你是为了帮你。你成年后,白胥会将你重新送回黑市,千刀万剐,做成血奴。而我是一个母亲,我不忍心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受这种折磨。”
“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南柯,去杀了白胥。”
“【夜哭古村】是你唯一的机会,那里对白胥来说都很危险。你如果把握不了这个机会,之后我都无法救你。”
皇后说完,折了枝鸢尾花,交到他手里。在玛格丽特离开后,南柯脸上伪装出的害怕,瞬间烟消云散,他低头,快速地将那枝花丢在地上。他跑到厕所,怕花粉进身体,开始催吐自己。
南柯弯身吐得昏天黑地,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最后身体都快站不住了,他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冷水流过眼睫,南柯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右脸上有一大块烧伤的疤,水滴从黑色的刘海流过苍白的脸颊,镜子里的少年像块丑陋的、长在角落里阴沉沉、湿漉漉不讨喜的绿藓。
南柯现在都不敢去回忆。白胥那天的神情。
南柯开始洗手,开始发呆。把手搓红,洗得快要脱皮都没有停下。皇后跟他说了那么多,他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夜哭古村】对白胥来说都很危险。
世界排行前十的危险地,如果对白胥来说都很危险,那么他过去,也只会添乱。
可是,【皇后】那么想杀白胥,如果他不去,一定会有另一个人去。【聆听】还是【逆位审判】呢?要是这两人,还不如他去呢。
玛格丽特说的都是废话。
他从第一天见到白胥,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人,从没对他抱过期望。
南柯刚开始很讨厌他。后面白胥跟他演戏,演父慈子孝,师徒情深。南柯只觉得屈辱又愤怒,可是他想活命,又必须配合,装得懂事。对于【白日窃梦师】来说,他那种假意的乖巧,肯定一眼就能看破,但白胥不拆穿,反而乐此不疲。
也许演着演着,就成了真。
南柯很怕台风天,因为他的家人就死在台风天。小时候,一到台风天他就惊惧发抖。
有一晚被白胥发现了,白胥便过来和他一起睡到夜半都在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他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于是之后,他就养成了,台风天抱着枕头去找白胥睡觉的习惯。
没有人知道,【白日窃梦师】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白胥的睡眠时间,一天不会超过一小时后,而且他从来不会做梦,对梦甚至都没有概念。
对于窃梦师来说,“梦”只是人**的一种体现形式。窥探他人的梦境,只是为了掌握他人的**,给自己增加谈判的筹码,或节省杀人的时间。南柯被很多人评价过“可爱”,被玛格丽特,被管千秋。他不觉得自己“可爱”,但他确实是被白胥保护得很好。在人命和尊严都不值钱的异能世界,**算什么呢。可他却拿这事为发泄点,跟白胥大吵了一架。又或许,其实他也知道**不重要——只是他的**被任何人知道都可以,唯独不能被白胥知道。
他怎么能喜欢上白胥呢。
怎么可以。
在白胥眼里,自己肯定疯了吧。
身为猎物居然爱上猎人。一个成年就要被拍卖的血奴,却爱上浇灌自己的商人。
南柯当时大脑空白,血液冰冷,他不敢看白胥的眼神,夺门而出。他知道自己是灾星,从小不被人喜欢。就连爱情,也畸形荒谬,像个愚蠢的笑话。
但他后面还是去了【西南密林】。
南柯给自己的解释是:无论如何,白胥好歹救过自己一命。
这话让任何一个高阶异能者来听,都肯定匪夷所思。
玛格丽特口中的“可爱”,又何尝不是“蠢”呢。南柯从小到大都是个异类,白胥也经常被他一些舍己为人的善举给逗笑。
白胥揶揄道:“那么善良,我这是养了个小天使吗?”
南柯是A级异能者,但白胥从来没让他真正走进过异能者世界。
白胥平静告诉他:“他们不会给你成长的机会的。你的性格,走出去,第一次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命。”
白胥是仅次于三大工会会长的异能者,一直被玛格丽特视为眼中钉。他知道南柯这样的性格,没有任何试错成长的空间。
南柯第一个进的高阶危险地就是【夜哭古村】。他走出白胥为他搭建的非黑即白的世界,看到外面的血雨腥风,第一反应是慌张,于是用张牙舞爪的冷漠强撑自己。
但也真的如白胥所言。他的第一次成长,付出的代价就是命。
身为【荒芜】,却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喜欢白胥,这群人一定会以为他疯了吧。这个时代,弱者的喜怒哀乐只会令人发笑。他就像脱光了衣服,只能难堪站在舞台中央的小丑。
可白胥从高高在上的观众席走下,到舞台温柔地扶去了他的眼泪。
那枚作为他成年礼的解梦签,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一生都不曾做梦的窃梦师,死前,把他的梦留给了他。
白胥在梦中跟他道歉,道完歉,又无奈地笑着说:“那一天跑那么快干什么。”白胥仔细回忆了下那天的情景,跟他解释:“对不起,我当时确实愣住了。”他眼中细碎的笑意,像是温柔的星光。
“你跑出去后我都没回神。”
“明明是你的梦境,我却出不来。”
“原来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滋味。”白胥想了想,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做梦。”
【请期】之日,夜哭古村落了场炙热的雪。
红楼灯火通明。
南柯一夜没睡,他给白胥算了笔账,后面他发现,哪怕白胥把他的血抽干去卖。这些年算下来,其实也是亏的。
拂晓时分,伴随那首《葛生》,他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他质问白胥,是不是收养他就是为了去卖钱,白胥想了想,好笑地解释说:“非要这么算的话,这绝对是我做的最亏本的买卖。倾家荡产,还赔上自己。南柯,我有那么蠢吗?”
十七岁那年,睡不着的台风天。有一次窗户没关紧,晚上大雨刮入室内。
南柯迷迷糊糊被吵醒,白胥安抚地摸了下他的头,而后起身去关窗户。
一件很平常的事,却因为那晚,唇角一抹清晰的冰凉触感而显得暧昧不清。雨声大得听不清呼吸和心跳。
他当时以为是雨,是台风带来的潮气。后面想想,也许这是有人长久地注视他后,留下的一个止在边界线的吻。
*
《万字情书》
陈川惠小时候是个结巴。
因为开口说话就会被一群人嘲笑,慢慢的她就不喜欢说话了,直接从结巴变成哑巴。
她的外公是伊费尔家族家主,外婆是日本四岛的□□之女。可以说,陈川惠骨子里就流着罪恶的血,但这位黑.手.党公主,又笨又迟钝。
陈川惠小时候反应太慢了,她要花比别人更长的时间去理解一句话。陈川惠的父亲虽然是位著名的华人慈善家,可他对自己这个笨蛋女儿算不上好。
“数学老师说,你今天上课又没听,一直盯着外面看。怎么,想出去玩?”
陈川惠摇摇头。
陈川惠的父亲:“那你想做什么?”
陈川惠想了想,用手捂住眼睛,开始鼓起嘴巴吸气、呼气。之后放下手,眼一眨不眨看着父亲,意思是“想睡觉”。
她三岁那年被绑匪绑过,捂住鼻子差点窒息而死。
后面她就不再相信她的鼻子了,养成了必须张嘴才能睡的习惯。
陈川惠的父亲盯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看了半天,依旧无法接受这是自己的血脉,轻轻地吸口气:“我们去找你妈,到医院测下基因吧。”
陈川惠的父母各玩各的,都对女儿不上心,在温哥华就只有外公外婆疼爱这个孙女。
老伊费尔发现她对植物有着天然的兴趣后,还给他的宝贝外孙女,建了个两千平的植物园。可是后面,外公外婆便相继去世,陈川惠再没了亲近的人。
她的童年,就是阁楼外一丛一丛的绿萝。
陈川惠喜欢植物吗?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她观察植物,观察它们无法移动的根,观察它们脆弱裸露的杆,观察它们冷冰冰,一折即断的生命。
胡思乱想,要是能把人也变成植物就好了——不会说话,不会动弹,一下子就枯萎。
陈川惠跟随父亲回京城,呆了还不到一个月,父母就离婚了。
他们都不要她。
陈川惠测出自己是B级异能者后,一个人去第一军校,也不要他们了。
她小时候就活在一团安静的黑暗沼泽里。哪怕外公没说,她也感知到了,这个家族在崩析分离、末路挣扎。对她各种挑剔的父亲,时不时打她的母亲,陈川惠童年唯一的鲜艳颜色,是窗外绕了好几圈的绿萝。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寂寞,她很容易满足。
要是有人愿意跟她聊起她的绿萝就好了。
她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拿纸和笔和那人交流。可是,一直到她离开温哥华,都没有这么一个人。
陈川惠进第一军校的时候,已经不结巴了,但她还是不想开口说话。实力至上的第一军校,拜高踩低是常态。那一届唯二两个S级,是【旅行家】和【厨师】。这两人都是由【天谕】校长单独教导,入校就获得S级执行官的身份,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平时很少露面。
但陈川惠入校那一次,赶上了【旅行家】回来跟校长复命。她分班过后,擦线进入A班,第一天要登记名字,组队参加新生第一次试炼。
“名字?”记录员是个A级异能者。
陈川惠开口,但太久没用嗓子,张嘴就跟堵了一样。努力了下,没有结果,她顶着一群人怪异的目光,认真想了想,闭了回去。
“你是哑巴吗?”记录员有点不耐烦了。
陈川惠捡起桌上的笔,打算写字。
这时有人为她解了围。“她叫陈川惠。”
陈川惠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清隽冷漠的青年站在窗边。
顾遇心思一开始不在教室内,可是她进来后,他就挂断了耳麦。青年抬起头来,身形高挑,容色出众,逆着光,一双漆黑的眼眸幽深,含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盯着她很久,顾遇又笑了下,他不知道是在跟记录员重复名字,还是在喊她,声音跟水一样。
“陈川惠。”
记录员都愣住了,他没想到顾遇会发话,冷汗直冒,颤声说:“哦哦哦,好的。”后面顾遇就又低头,跟校长电话去了,他全程没有再看陈川惠一眼。
【厨师】很少在学校,【旅行家】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但诡异的,顾遇那段时间,突然和校长说自己想休息一下,接连那两个月都在第一军校。
因为他的存在,搞得每个上课的老师都压力很大。
而陈川惠次次和他一节课。
新生第一次试炼的时候。陈川惠危急情况下被人推出去挡灾,她转头,毫不犹豫杀了那个人,可最后身体还是受了重伤。回校后,被小团体污蔑,她在第一军校的日子更难过。
图灵和她说,顾遇喜欢她时,陈川惠第一反应是茫然。
因为这确实不像,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遇都是一个旁观者。又或许是她太迟钝了,没发现那些暗中的保护。毕竟她杀了不该杀的人,却从来没在军校内,被人找麻烦。
第二次试炼到来前时,陈川惠的伤依旧没好。她上课托腮望窗外,心里在算数。算这次组队,哪些人会杀她,哪些人她可以杀。算来算去,她郁闷地发现,这次人太多,打不过。
不过出乎意料地,第二次试炼,她的队友只有一个顾遇。消息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植物园的任务,是【天谕】校长安排的,但执行人,一个S级一个B级,听起来未免太匪夷所思。
天谕校长后面才告诉她:“你的第二次试炼,是顾遇那小子,主动和我说的。”
前往植物园的交通方式有很多,但是顾遇选了最慢的一条路。
也许顾遇那一路都在等她回头。
余正谊摇头,说:“我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陈川惠时。顾遇差点被水呛着。他说我自己都上个月才确认,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怎么看出来,只是要稍微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余正谊说:“发现他的心思还不简单吗?在你没来前,顾遇在军校待的时间屈指可数。你来之后,【旅行家】两个月就没离开过学校。而且,顾遇在学校参加的都是些什么活动啊,演讲,比试,舞会。对军校的人来说可能很盛大隆重,但对S级执行官来说完全鸡肋。他的行为,放在动物界,跟孔雀开屏没两样。”
那封万字情书,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读到了。
陈川惠有时候会想,顾遇会在情书里写什么呢?最后的落笔会是告白吗。
【幽灵死海】的月见花海,她回了头。明知是假象,明知危机四伏,可她还是没有犹豫。
参与启明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看穿迷幻往前走。唯独她,回了头。
顾遇的遗书里说。
——“她不知道,我见过她很多次。”
其实她知道,在离开温哥华前。
有人恶狠狠地写信威胁她。
【你要是走了,我会把你植物园的所有植物拔光。】
陈川惠趴在桌上给他回信,问他。
【不要。你可以给我留下我的绿萝吗。】
那人说。
【我第一个烧了你的绿萝。】
但是她之后回温哥华,她旧居早就成为废墟,绿萝泛滥成灾。
成为S级执行官后,她很少有情绪波动。
【德墨忒尔】杀死一个人,就和折断植物的茎一样简单,她去过很多地方,见惯了生死枯荣。甚至,她就是主宰枯荣的人。
她睡觉时已经不再有窒息的阴影,她说话再没人敢反驳。
可是在三光鸟的叫声里,她还是久违地体会到了难过的滋味。
乐园的春樱花海,从天而落,纷纷扰扰,像那一年温哥华的雪。
月见花织成的幻境里,场景不再是乐园,也不再是异国的列车。毕业的那一晚,月凉如水。
顾遇长腿大步走上天台。
他微微喘着气,站定后,望着她,神情有些紧张。
“我……”
很少见【旅行家】这样的模样。他一直都是冷漠的旅者,不曾在任何一个渡口停留。身为旅行家,在抵达终点时就该告别、转身离开。可他第一次,没有主动说再见。
“陈川惠……”他声音跟气息一样不稳,眼神固执地盯着他,好似所有的情感,在一个临界值。
现实里顾遇到最后,沉默很久,只是声音很轻地,跟她说了毕业快乐。
天台上,陈川惠望着他。
这一次,她伸出手,主动道:“你有东西要送我吗?”
顾遇一愣。
陈川惠浅茶色的瞳孔,注视他说:“在你背后。我闻到了。”
其实她的手也在发抖,可她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她不擅长处理一切关系,她觉得和植物打交道比人要舒服一万倍,她苦恼一切情感。
但如果是顾遇的话,她愿意去试试。
陈川惠,你真的拿到那封情书,可一定不要再像乐园里那么呆,连放都不知道放哪。
好在,她今天穿的不是没有口袋的裙子。
*
《最佳室友》
“真的假的?ENIAC对gay有心理阴影?”
洛兴言怀疑图灵在诓骗他,但图灵又不像罗衡那贱人,没那么无聊。
图灵转了下手里的钢笔,画了个×,说:“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这是难得的一条关于S级版主的消息。洛兴言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沉思半天后,舍身取义:“这样吧,我从今天就开始研究gay。”
图灵:“啊?”
洛兴言买了一堆有关男同性恋的漫画、小说回寝室,甚至还把gv下到了手机里。
罗衡有一次回来,看到洛兴言挑灯夜读一本名叫《最佳室友》的书。
罗衡一边摘手套一边淡淡问:“怎么?你又被校长训了,打算和我好好处好关系了?”
他们两个被迫留在军校,纯粹是因为洛兴言是个傻逼——
一进学校就把校规踩了个遍,连累罗衡也得在这里呆满三年。
洛兴言刚进军校的那一天,就把混世魔王的气势拉满。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校服随意搭肩膀上,直接翻墙从校外跳进来的。
一双淡金色的竖瞳像是某种极度危险的猫科动物,看向谁,都是一副睥睨狂妄的姿态。
所有新生都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狠角色。
结果洛兴言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墙上的藤蔓绊倒,摔了个狗吃屎,蹦出脏话:“……操!”
罗衡:“……”
洛兴言爬起来后,也丝毫不觉得丢人,懒洋洋把帽子重新戴上,继续那副魔王做派,走到广场上。
罗衡收回视线,不再看这个傻逼。
作为那一届唯二的两个S级,按理来说,他们应该进水不犯河水的。偏偏校长让他做A班的班长,说是班长,其实天谕想让他管的只有洛兴言一人。
违纪名单上,写满了洛兴言的名字。后面罗衡写烦了,丢掉笔,选择对洛兴言动用武力。
两人关系差到极点。后面开始一起执行任务,他们才稍微冰释前嫌,不过,也没必要做到《最佳室友》的份上。罗衡说这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
洛兴言却猛地放下书,说:“你说的什么屁话。我在研究ENIAC的弱点。”
罗衡挑了下眉,把外套放到一边,走过去拿起洛兴言在看的书。【无神论者】速读过目不忘,他只看了一秒,就把书丢回去了。内容简单直白,每句话都处于罗衡“看得懂,不理解,但尊重”的水平。比如什么“少年的腰肢渗出薄薄的细汗”,比如什么“寝室的灯照着床上交叠的人影”,比如“破碎的哽咽和水声一起响起”。
洛兴言人生字典里没尴尬两个字,但他回想书里内容,还是诡异得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罕见的,主动补充解释了下。“我这是在研究男同性恋。”
罗衡点头:“嗯。”
罗衡从来都没故意和洛兴言交恶过,于是他顿了顿,善解人意,平静说:“洛兴言,你在我这里其实没什么道德下限,所以不用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
洛兴言:“……”
洛兴言站起身,直接和他扭打成一团。
后面洛兴言,气不过叫图灵过来给他作证。图灵恍然大悟:“所以你当着罗衡的面,看小黄书,还被发现了?”洛兴言:“再说一万遍,我这是牺牲我的眼睛,在为总局做贡献。”
罗衡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后,评价:“你可真是个天才。”
洛兴言怀恨在心,开始拉着他一起看。
罗衡对那些艳情的画面其实很无所谓,因为他要接触的异端实在五花八门,很多邪宗里,性..爱都是一种祭拜。不知道有多少宗教,把□□..欢当成习俗,同性也有,异性也有。
电视里两个男人互相抚摸深吻的画面,罗衡索然无味。他看向旁边,洛兴言很起劲,因为他是真的在学习。洛兴言纯靠信念看下去的,他耳朵红得都快要烧起来,眼睛却努力正气凛然。
罗衡觉得很有意思。
洛兴言的反应可比电影好玩多了。
洛兴言确实对gv没兴趣。他就是生理性看到这种画面,会自动脸热耳朵红。
但一个正常直男看这玩意会脸红吗?于是他努力绷着表情,表现得正气凛然,心如止水。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
罗衡知道洛兴言对gv没反应。洛兴言也知道自己没反应,但他耳朵红了!他扬着下巴,绷着脸,结果脸越来越热。
于是,对gv心如止水的洛兴言因为竭力想向罗衡证明自己其实没反应,所以显得不那么心如止水。
“……”
罗衡忍着笑,还火上浇油问了句,“你耳朵怎么红了。”
洛兴言绷不住了,他恼羞成怒,低骂了句。
自从那次一起看片,出了个糗后,洛兴言放弃了研究同性恋。
他把所有的书都拿出去丢,结果掉了一本,被人捡到了。
好巧不巧,还是那本《最佳室友》。
那个人瞬间在论坛,带了十几个感叹号开贴。
不过帖子讨论刚过千,就被删掉了。
虽然罗衡删的快,但洛兴言还是看到了。
他心里一万个脏话,甚至想用武力逼着那个楼主改文,他恶狠狠地问。
“凭什么【枷锁】是
“我们不瞎,我们萌身高差。”
“……”
洛兴言连夜和一群人网上大战三百回合。
就【枷锁】到底是一米八,还是一米七七这个问题,撕到天亮。
罗衡看不下去了。最后直接给洛兴言封了号。
洛兴言虽然不着调,但是他做事是一定要一个结果的,最后真给他写出一篇分析报告来。他甚至还主动分析了下,自己成为gay的可能性,得出答案,可能性为0。所以【信仰博物馆】的第二展厅,中了爱懒花汁看到季坚后。洛兴言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哦豁,我成同性恋了。
同性恋不过如此。
呵呵。
灾厄还没结束的时候,洛兴言跟个陀螺似的,全世界转。
灾厄时代结束后,虽然人类社会还是有危机,但危险程度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所以他很闲。
联合国给出的罪犯名单里,有一个排名很前的id,叫【小说家】。这位逃犯有一个作家梦。他写的猎奇的小说,次次都把自己代入进去,但不是主角,而是死者。
每一篇小说,都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幻想,被蚂蚁啃食,被烈火焚烧,被□□,被分尸,被烹煮,被斩首。
为了调查他、追踪他的线索。洛兴言不得已,去读【小说家】的著作。读到最后,他简直梦回,当年看gv的岁月。【小说家】还在暗网组建了一个专门拍摄猎奇视频的平台,很多人重金,为目睹一场杀戮。
【小说家】拍的每部剧都充满血腥。唯独一部《室友》,居然只是简单的做..爱。
从这里就可以断定了,【小说家】是个爱而不得的同性恋。
洛兴言:“室友?”这勾起了他很不好的记忆。
追杀【小说家】的任务不止他一个人。
洛兴言想把分析这个电影的任务丢给罗衡。可是罗衡硬要拽着他一起看。
洛兴言:“……我们真的要看这个变态的意淫吗。”
罗衡失笑:“你怕什么?”
洛兴言:“我怕个屁。”
在军校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看过gv。当时洛兴言心如止水,罗衡兴趣也不大。但这次,画面出来后,气氛突然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昨晚,他才无意中看过罗衡的裸..体吧。
电影里说,“日日夜夜共处一室,不是夫妻是什么?”
洛兴言心道:还有室友。你这个文盲。
他剥了颗橘子味的糖放到嘴巴里,希望让味道转移注意力。可是他就是很不自在。其实按理来说,罗衡这种时候,应该开玩笑,嘲笑他两句的。
可是他偏头,却发现罗衡这一次,居然也安静得不像话。
洛兴言进军校,从墙上跳下摔得狗啃泥时,抬头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罗衡。因为太显目了。他在人群中仿佛会发光,当时他就吐槽,怎么有人连睫毛都是白色的呢。
“白毛崽?”他盯着罗衡看了半天。
罗衡都没回神。
可罗衡的眼神也不像是看那个电影。于是洛兴言朝他挥了挥手,喊了声:“喂!”
罗衡回过神来,偏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洛兴言嫌弃说:“你看gv都能神游天外?很累吗。”
罗衡淡淡道:“很累,昨天一晚没睡。”
洛兴言:“啊?为什么没睡?。”
罗衡:“在想事情。”
洛兴言:“那想明白没。”
罗衡盯着他,弯了下唇,点头:“大概明白了。”
洛兴言:“明白就好,你记录下【小说家】的一些线索没。”
“嗯。”
罗衡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
洛兴言说:“你这都记了些个什么啊,为什么还有个我的名字。靠,为什么你写我的名字,比我写得还好看。”
罗衡平静道:“当初校长要我在军校管理纪律,我有一个本子,写满了你的名字。”
罗衡:“交上去的时候,校长差点以为我暗恋你。”
洛兴言:“……”
洛兴言说:“重点是为什么写我的名字。”
罗衡只是看着他,笑了下,如实说:“看到室友,想到我也有个室友,出神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
洛兴言难以置信,他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电影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男,说:“这两个室友能一样吗?!我正常多了吧,我可从来没意淫过你!”
罗衡语气听不出情绪:“嗯,你可真是最佳室友。”
有人恶狠狠地写信威胁她。
【你要是走了,我会把你植物园的所有植物拔光。】
陈川惠趴在桌上给他回信,问他。
【不要。你可以给我留下我的绿萝吗。】
那人说。
【我第一个烧了你的绿萝。】
但是她之后回温哥华,她旧居早就成为废墟,绿萝泛滥成灾。
成为S级执行官后,她很少有情绪波动。
【德墨忒尔】杀死一个人,就和折断植物的茎一样简单,她去过很多地方,见惯了生死枯荣。甚至,她就是主宰枯荣的人。
她睡觉时已经不再有窒息的阴影,她说话再没人敢反驳。
可是在三光鸟的叫声里,她还是久违地体会到了难过的滋味。
乐园的春樱花海,从天而落,纷纷扰扰,像那一年温哥华的雪。
月见花织成的幻境里,场景不再是乐园,也不再是异国的列车。毕业的那一晚,月凉如水。
顾遇长腿大步走上天台。
他微微喘着气,站定后,望着她,神情有些紧张。
“我……”
很少见【旅行家】这样的模样。他一直都是冷漠的旅者,不曾在任何一个渡口停留。身为旅行家,在抵达终点时就该告别、转身离开。可他第一次,没有主动说再见。
“陈川惠……”他声音跟气息一样不稳,眼神固执地盯着他,好似所有的情感,在一个临界值。
现实里顾遇到最后,沉默很久,只是声音很轻地,跟她说了毕业快乐。
天台上,陈川惠望着他。
这一次,她伸出手,主动道:“你有东西要送我吗?”
顾遇一愣。
陈川惠浅茶色的瞳孔,注视他说:“在你背后。我闻到了。”
其实她的手也在发抖,可她还是努力说了出来。
她不擅长处理一切关系,她觉得和植物打交道比人要舒服一万倍,她苦恼一切情感。
但如果是顾遇的话,她愿意去试试。
陈川惠,你真的拿到那封情书,可一定不要再像乐园里那么呆,连放都不知道放哪。
好在,她今天穿的不是没有口袋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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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室友》
“真的假的?ENIAC对gay有心理阴影?”
洛兴言怀疑图灵在诓骗他,但图灵又不像罗衡那贱人,没那么无聊。
图灵转了下手里的钢笔,画了个×,说:“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