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炎与祝融分道赶回赤炎城,一则静观棋变,倘若情势危急可以挺身援助,制止火木两族战端;二则可以保护纤纤,虽然眼下火族众人不至急于要纤纤性命,但若有烈炎在侧,终究更为安全。
拓拔野众人与八郡主烈烟石一道前往朝歌山采集七彩土,粘合碎裂的琉璃圣火杯。
烈炎回返火族之后声称八郡主为拓拔野所掳,挟为人质,亦可以使得火族众人投鼠忌器,不敢伤害纤纤。
拓拔野等人与烈炎师徒道别后,在太湖边拜别潜藏水底的雷神,黯然上路。但一路上,拓拔野查阅神农所赐的《大荒经》,发现土族疆域之内,竟然有两座朝歌山。
两山之间相距数千里,不知那座才是出产七彩土的圣地。想来这也是土族为护卫七彩圣土而故布的疑阵。卜算子与御风之狼虽然都是土族出身,但那七彩土本是土族圣物,以二人在族中身份,亦不可得知究竟所在何处。
众人计议之后,不得不再次兵分两路。
蚩尤、烈烟石、成猴子、卜算子、柳浪、辛九姑六人一行,前往南侧的朝歌山,拓拔野与六侯爷一行则前往北侧的朝歌山。双方约定三十日后在火族凤尾城相聚。
拓拔野记挂与雨师妾的七日之约,孤身赶往当日的破庙,与六侯爷相约三日后在空桑山下聚首。
明日便是约定空桑之日了。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黛蓝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偶有晚归鸟群如乌云掠过。
拓拔野坐在那破落的土地庙前的石阶上,手指玩转着珊瑚笛,心中却如被那密雨般的蝉声击打的残荷,呆呆地望着层层降临的暮色,脑中一如这初夏的黄昏般空茫燥热。
他已在此处苦等了三天了。按照约定,雨师妾昨日便应当到此与他会面。但他一夜一日眼睫不交,等到此时此刻,依旧没有见着她的影子。
三日来,心情由起初的兴奋欢喜攀转至紧张期待,再陡然下跌到此时的沮丧担忧。几年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但从未有如此次,在短短三日之内心境这般大起大落。
镇定如他,也不由胡思乱想。雨师妾既已相约,必定会在此等候。约期已过一日一夜,难道她竟已经遭了什么意外吗?想到此处,心中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忍不住跳了起来。
白龙鹿站在他旁边,低声嘶鸣,不断地以鼻子去蹭他的脸颊。见他突然跃起,吓了一跳,怪叫了一声。
拓拔野呆呆地站着,心中不祥的预感与寒冷的忧惧越来越盛。此次雨师妾原是与冰夷一道,为木神句芒护送准新娘而来。但却为了他,抛却一切,甚至不惜与冰夷、句芒为敌。倘若被玄水真神烛老妖知道,定然不能相饶。越想越是凛然,胸中仿佛被巨石堵住。
又突然想道:“雨师姐姐是那水妖天吴的亲妹子,那烛老妖又对她甚为倚重。当年对我那般亲热袒护,最后不也安然无事?想来此次也应当不会有大碍。”心中稍定,呼了一口气。
转念又想:“是了,那烛老妖从前定是贪恋她的美色,才对她这般宠溺。这次雨师姐姐为我公然叛族,老妖只怕会恼羞成怒……”寒意大盛,方甫平定的心海登时又波涛汹涌。
左思右想,不自觉地一掌猛拍在身边巨石上,“轰”地一声,那巨石立时裂开,断成几块。
白龙鹿见他怔怔地站在暮色中,忽而蹙眉,忽而微笑,神色变幻不定,刚刚放松神情,却又陡然咬牙切齿,一掌将巨石震裂,大为莫名其妙,仰头望着拓拔野,呜呜直叫。
拓拔野浑然不觉,眼前耳边尽是雨师妾的音容笑貌,仿佛听到她银铃似的笑声:“小傻蛋,想我了么?”心中迷乱酸楚,情难自已,低声道:“好姐姐,你在哪里?”
突觉手上粘嗒嗒地一阵冰凉,低头望去,却是白龙鹿不断地舔舐自己的手掌。
见他望来,白龙鹿欢声嘶鸣,索性撒了欢似的朝他身上蹭来。拓拔野啼笑皆非,道:“鹿兄,你怕我担心,故意逗我么?”白龙鹿歪头“呵哧呵哧”地怪叫,也不知是在笑呢,还是在说话。
拓拔野哈哈一笑,心中稍霁,忖道:“罢了。以雨师姐姐的本事和地位,当今天下,只怕也没有人敢将她如何。即便是被水妖捉了回去,也不致有虞。”虽然这般自我安慰,忧虑牵挂却丝毫未减。
环身四顾,暮色凄迷,蝉声渐稀,但林中草隙的虫豸啼鸣声却越来越密集。
他心中怅惘茫然,一时竟不知该继续驻守此处,还是连夜起身,赶往空桑山去。思量片刻,转身走入破庙,转到那日他与雨师妾藏身的神像之后,以真气注指,在神像上写道:“仙姑,小傻蛋去朝歌山砍柴啦。”
当日与雨师妾初逢于东始山下寒潭中,他装傻充愣之时,便与雨师妾有如此戏语。那时敌我微妙,怎料有后来之事?此刻回忆写来,恍若隔世。怔怔地望了半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茫然。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着雨师妾呢?
白龙鹿探首扫睨,咕哝有声,仿佛它也瞧懂了一般。拓拔野摸摸它的头,心潮澎湃,将珊瑚笛横置唇边,悠然吹奏。笛声婉转缠绵,随心吹来,如泣似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