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俯头下瞰,瞥见自己二人的身影急速地掠过雪峰冰壑,仿佛比翼飞鸟,心中一震,突然想起那对蛮蛮鸟,想起清丽出尘的姑射仙子,想起章莪山上的如梦似幻的一夜,想起蟠桃会上她那落寞黯然的眼波……意动神摇,怔忪若失。这几日以来,他或是牵挂雨师妾,或是惦念纤纤,少有想起姑射仙子的时候。此刻念及,百感交杂,滋味莫可名状。
目光转处,正好撞见雨师妾的眼波,柔情蜜意,似酒浓醇。她嫣然一笑,转开头去,媸颜光彩照人。
拓拔野心中乱跳,登起羞惭自责之意,忖道:“拓拔野呀拓拔野,雨师姐姐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既已视她为妻,怎能心猿意马,摇摆不定?何况仙子姐姐乃圣女之身,注定不能有凡尘俗念,又岂可对她有非分之想?”
又想:“娘说得不错,‘若无呷蜜意,切勿攀花枝’,我明明最是喜欢眼泪袋子,偏偏又对仙子姐姐无法割舍,这犹疑不决的毛病可当真要彻底改上一改了。”脸上滚烫,暗下决心,从此之后绝不再对姑射仙子恋恋不舍。但想到与她再无瓜葛,竟又是一阵莫名的刺痛难过。
凝神敛意,移念他想,忖道:“也不知娘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两日忙着比武,也没来得及看她一看……是了,她在不死树下治疗,正好带上雨师姐姐顺道看望她去。”精神大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穿掠突兀险峰、茫茫夜雾,抵达琅玕森林的峡谷隘口。远远便瞧见壑中绚丽彩光冲天吞吐,将蓝黑夜空辉映得五光十色,变幻迷离。四下俱寂,竟听不见一声野兽嘶吼。
雨师妾大奇,低声笑道:“这不是琅玕林么?你带我这昆仑禁地作什么?”拓拔野微笑道:“你既是我妻子,自然要拜见婆婆大人了。”
雨师妾“啊”地一声,双颊晕红,忽地又变为雪白,颤声道:“你……你是要带我去看龙神么?”
拓拔野笑道:“我娘又不是三头六臂,你怕什么?”
雨师妾强颜一笑,咬唇不语。水族与龙族积怨甚深,她又是荡名远播的大荒第一妖女,现在又变得如此丑怪,龙神会喜欢自己吗?倘若遭她厌憎,又该如何是好?芳心狂跳,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害怕。
拓拔野知她心中所想,探手搂紧她的纤腰,微笑道:“好姐姐,你放心。你可知我娘最喜欢谁,最听什么人的话?是与你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断浪刀科大侠。当年科大侠曾对我娘说,她与你颇为相似呢。就凭这句话,我娘对你一定非常喜欢。”
雨师妾大喜,笑道:“真的么?”
她对龙神与科汗淮之事所知甚详,龙神苦恋断浪刀,二十年痴心不悔,爱屋及乌,想来对自己当不至太过排斥。想到此处,一颗心稍稍落定。但始终有些忐忑不安,思量片刻,仍将面具戴上。
玉树银花,五彩斑斓,漫漫琅玕林在星光夜色里闪着瑰丽迷离的绚光。
拓拔野飘然落定,抱拳朗声道:“龙族拓拔野恳请假道琅玕林,探望龙神陛下,万请各位通融。”一连喊了三遍,回音激荡,林中却一片死寂,始终杳无答复。
两人对望一眼,大感诧异,难道这里的守卫、巡兵也都离岗欢庆去了?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应答,拓拔野只好大声道:“如此得罪了!”拜了一拜,牵着雨师妾翩然掠入琅玕林,徐徐踏空滑行。
林中幻光流离,万籁俱寂,竟无半声虫鸣鸟语。
两人敛息聚气,携手穿行,许久也没有瞧见一只毒蛇猛兽,与前几日那珍禽异兽遍布林间的光景迥然两异。拓拔野越发诧异,笑道:“想必这些怪兽嗅着你的气味,早已逃之夭夭。”
但一路行去,始终没有瞧见人兽虫豸。彻耳倾听,方圆数里之内亦感受不到任何生物的呼吸,生机勃勃的玉林琼海竟突然变作空山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