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王小声地念叨着。
“有些知识毕竟没用么……”
你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蜘蛛女皇瞥了康拉德一眼,最终还是没有继续释放自己的滔天怒火,她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沉重地喘息了两下,渐渐的消散了瞳孔中的愤怒。
把东西捡回来。
摩根闭着眼睛,命令到。
诺斯特拉莫人不敢在这种状态下继续咋呼,他很是勤快得捡起了被蜘蛛女皇砸的满地都是的文件夹子,细细的整理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摩根的桌案前,将其摆放在了上面:就在一早抵达了办公桌的室女座所摆放的研究成果记录本的旁边。
摩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康拉德脸上难得的温顺,不由得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康拉德。
她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感慨。
你为什么抗拒它们?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学习这些知识?你为什么,对它们如此不屑?
“我没有……”
诺斯特拉莫人低声地反驳着摩根的话语,但是当蜘蛛女皇那沉稳冷漠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康拉德只能咬了咬牙,极其勉强地挤出了一句解释的话语。
“我用不上它们,摩根。”
“你让我学习的这些东西,它们中的绝大部分:数学、逻辑、哲学或者治国术,都不是我需要的,我生来的职能并不包含这些领域,我也不需要来自于这些领域的任何知识,对我来说,它们是无用的。”
任何知识都不是无用的,康拉德,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知识利大于弊,而另一些则是弊大于利,所以需要进行区分:我并不觉得我为你挑选的这些知识,对你来说弊大于利。
“它们占据了我本就不多的思考空间:这就是弊大于利。”
……
蜘蛛女皇的指尖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抖动着:她看起来很像破坏掉什么东西,就现在。
抬起头,摩根微微眯起她的青蓝色瞳孔,她的嗓音既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又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疑问,令人分辨不清。
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康拉德,每一次我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但现在,我还是不得不来问你:你为什么就学不进去这些知识,难道你以为,你是为了我学的么?
学习的最终受益人是你。
康拉德低着头。
康拉德不说话。
康拉德看起来完全没有触动。
……
摩根看向了别处,她伸手摸了摸室女座的发丝,摇了摇头,就像是在无声的叹息。
安静的气息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诺斯特拉莫人看起来终于调整好了他的思维与逻辑,低声地向着摩根开口。
“事实就是这样,摩根。”
“我不可能学习你所安排的所有内容:我用不上它们,无论是数学还是逻辑学,无论是柏拉图还是德摩斯梯尼,他们和父亲赋予我的天职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我真的把它们死记硬背下来了:那也是无用功。”
不是无用功。
摩根摇了摇头。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知识都有价值,你和我都是基因原体,我们没什么不同,你不用在这给我找理由,我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记不住它们,你就是不想记。
“……”
康拉德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甚至笑了起来。
夜之王感觉到了:就像那些在月圆之夜涌上来的潮水,会在第二天大踏步地后退一样,在那突兀的怒火消散了之后,他的腐尸血亲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比较融合与具有妥协性的态度之中。
这是一个机会。
康拉德已经等待很久了。
他有些事情,想要谈一谈。
“所以呢?”
诺斯特拉莫人摊着手。
“哪怕是那位属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也没有让每一个诺斯特拉莫人变得学富五车的泰斗:归根结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天职,他只需要掌握相关的内容。”
“哪怕是午夜幽魂,也并不是一个例外:是的,摩根,你比我更为强大,甚至更为知晓该如何掌握恐惧的价值,那你就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成为无所不知的存在,对于午夜幽魂来说,能够带来恐惧与秩序,就已经足够了。”
康拉德伸出了一只手,向蜘蛛女皇表达着自己的诚意:在他的面容之上,已经看不到那往日里的不怀好意和暗自琢磨,而是一种颇为平淡的真挚,真正的真挚。
父亲让我教导你……
“那你只需要教导我需要的那些内容,不就可以了么,那对你和我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会,你甚至可以让我自己学,我想我还是拥有着自主学习的权力的吧?”
在诺斯特拉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讽刺的笑容。
“人人生而平等,摩根。”
“这句话,我可是记住了。”
“如果负责教导我的是福格瑞姆的话,他就会这么做,他不会像你一样,如此蛮横与专断,他会仔细地聆听我的需求,尊重我的想法和自由:他会这么做的,而这也是你永远都做不到的,蜘蛛女皇。”
……
摩根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翘起了腿,以一种前所未有,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康拉德,看着满面笑容的诺斯特拉莫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的长河在这一刻陷入了淤积。
你的话语软弱无力,我可怜的康拉德。
“我也没指望能说服你:毕竟你才是午夜幽魂,不是么?”
康拉德行着夸张的礼仪,他看了一眼时钟,面容上的讥讽笑容就在转瞬之间,化作了一种最为浮夸的惊愕姿态。
“哦……”
“下课了。”
“我想,我不应该打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