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底怎么了,大人?”
狼卫上前一步。
“自从我们离开了冉丹的母星系之后,您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调剂和……失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奥的秘密么?还是说,与我们接下来的作战有关?”
“……不,黑血。”
“没那么复杂。”
狼王露出了一个象征着苦涩的短暂笑容,接着,他先是不露神色的瞥了一眼那把挂在墙上的酒神之矛,又将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了手中的那个酒杯上:那里盛着半杯刚刚酿好的酒,或者说,刚刚酿好的失败之作。
基因原体打量着那有些浑浊的酒味,目光闪烁。
“我只是想在战争开始之前,再喝醉一次而已。”
喝醉?
狼卫皱起了眉头。
“大人,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您只需要以您自己的名义召开一场宴会,邀请每一位狼主和他们的侍卫们一同前来,让军团里的每一个棒小伙子开怀痛饮,不醉不归,不就可以了么,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啊。”
黎曼鲁斯咧起嘴角,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你觉得那种宴会真的能让我喝醉吗?黑血,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小把戏,连我脖子上的一根毛都不会在那种宴会里醉倒。”
“可……”
狼卫本能的想要反驳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就停顿住了,因为无论是和原体的漫长陪伴,还是过往的一切见闻,都在明晰无辜的告诉他,基因原体完全没有撒谎。
在狼卫的记忆里,他似乎真的没有见过他的基因之父醉倒后的场景:在任何一场宴会中,黎曼鲁斯似乎都只有喝的尽兴和喝的不尽兴这两种区别,哪怕是那些能够让太空野狼们如死尸般堆在地上的顶级烈酒,也只能让原体的厚重脸庞多上几丝红晕而已。
让芬里斯的狼王能够彻底喝醉的酒:黑血想象不出来。
“能让您醉倒:那种东西真的存在么,大人?”
“……”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中依旧带着苦涩,就仿佛酒神之矛的光彩抛洒在了他的脸上。
“在之前,我也有着和你相同的想法: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个该死的晚上,直到我和我的兄弟们围坐在篝火旁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能够喝醉,能够醉倒。”
基因原体靠在了他的巨石王座上,仰天长叹。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黑血:那不是喝酒喝到撑的涨肚,也不是整个大脑一团乱麻的迷糊,那是一种真正的轻松,一种真正的……喜悦之情:什么都不用想,一切的苦恼与忧虑都在那一刻被忘记了,只剩下了眼前的片刻欢乐,却又模糊到让人无法记住更多的细节。”
“就像是一个梦,一个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但又的确存在的梦,我明明能够回忆起它的存在,但是当我想要回忆更多的时候,它却又迅速地飘走了:到最后,我只记得我曾经抱着一种酿造出来的酒,和我的兄弟们一起痛饮。”
“我们什么都不想,就是单纯的坐在了一起,开怀痛饮。”
“然后,我就喝醉了。”
芬里斯的狼王瘫在石椅上,摇晃着杯中仅剩的液体,向着头顶的钢铁苍穹致敬。
“我很确定,我喝醉了:因为我甚至忘记了那种酒的配方,只记得我是用我们各自的酒,把它酿造了出来,至于剩下的,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可笑是吧:一名理应过目不忘的基因原体,居然会忘记自己最珍重的回忆,居然会忘记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
黎曼鲁斯倚靠在王座上,他打量着酒杯外侧的金属光芒,低沉的话语从苦涩的笑容中挤出,既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亦或者是隐藏其中的漫长叹息。
在他的面前,狼卫只是保持着沉默,安静地聆听着:黑血本想劝慰一下自己的原体,但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而且,估计他的基因之父,也不需要什么劝慰吧。
黎曼鲁斯从不是脆弱的人。
“所以,我现在只能在这里进行尝试: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尝试,渴望能够将那种回忆中的味道,再一次的亲手酿造出来,哪怕是能酿做出一杯也好,哪怕只有一杯,我也能一醉方休。”
“我也能短暂的忘记,接下来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干什么破事儿:全父在上啊,我现在急需大醉一场。”
“哪怕一杯都行……”
基因原体低声细语着,他看着杯中的酒液,又是尝试性的抿了一口,转瞬间就变了脸色,只留下了声声叹息。
“但我就是酿造不出来了,我酿造不出来那天晚上的味道,我模糊了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失去了最重要的那种感觉:这些酒的味道再好,也不是我记忆中的那种了。”
“……该死的……”
黎曼如斯的声音渐渐低沉,他那黯淡的金发遮掩住了面容,让他的整个身躯都为之陷入了某种并不存在的黑暗之中,只有那挂在墙上的酒神之矛,仍在泼洒着无情的金色光辉,成为了基因原体身上唯一一抹闪亮的色彩。
令人不安的,闪亮的色彩。
“……”
而狼卫则是将这一切通通看在了眼里,他不禁担忧起了自己基因之父的状态,并尽其可能的想要帮助到基因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