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军团已经毁灭,他们的一切历史、荣耀与悲伤将在之后的数十年中,被彻底抹去。
他们的记录正被抹去,他们的世界已经凋零,而他们仅剩下的那些战士与遗产,也吸引着各怀心思的目光:有人想要将他们护在麾下,有人想要将他们握在手中。
可无论如何:他们的存在会被抹去,这是不可更改的。
但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我曾经最骄傲的子嗣之一,在我的梦想上划开了一道伤痕,并且永远也无法愈合了:在此之前,我可以期待我的任何一名子嗣,期待他们的觉悟与忠诚,期待他们会是我梦想之中的样子,会在我顾及不到的地方,坚定如初。。
但在此之后,我又能期待几个人呢?
除了荷鲁斯,我的哪个儿子还值得百分之百的信任呢?
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最纯洁的可能性已经在疯狂与野心之中,走向了堕落,我们只能做出更糟糕的选择了。
在这颗无名世界的庞大地下王国之中,在黑暗中,帝国的掌印者肃穆着自己的面容,安静地目睹着那银色的身影远去。
人类之主并没有和他的子嗣消磨更多的时间,他保持着一种矜持且苛刻的沉默,让他的女儿在黑暗中低头思考。
没人知道摩根思考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她是否想通了:但当这位第二军团之主再一次抬了起头,迎着她的基因之父那过分刺眼的金色光芒,缓慢的行礼,称呼他为父亲与帝皇的时候,这场谈话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终点。
比起其他的基因原体来说,帝皇与摩根的重逢,难免是有些冷淡以生疏的:但这并非没有先例,无论是巴尔的大天使,还是那位太空汗国的雄鹰主宰,他们与人类之主的相遇,也是夹杂在冷冰冰的不断试探、提问与妥协之中的。
并非所有的基因原体都会把人类之主视作父亲:帝皇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在不同的子嗣面前,他的形象也有所差别:基因之父的温和与帝国之主的森严,在他的胸膛中,平等地存在着。
像帝皇这样的人物,是无法用一个单纯的词语,或者一个简单的定义来形容的,他可以在上一秒还是一位不懂人心的铁王,在下一刻却又是一位掏心掏肺的父亲,而在另一个挚友面前,他能理所当然成为了一位满心幽默的俏皮人物。
毕竟,他已经见证了几乎整个种族的迭起兴衰,他已经经历了数不胜数的荣耀与低落,他已经可以在不同的视野中化作不同的形象与威严:这样的人物,是根本不可能形容的。
没有人能形容他,也没有人能概括他:哪怕是掌印者。
当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在一声低声的告别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地下殿堂之后,人类之主却没有立刻地跟上去,帝皇只是缓慢的移动着,走到了那座过于高大与巍峨的演讲台之下,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权力与威望的象征,仰望着那黑暗之中的猩红。
许久之后,他叹息着。
我的孩子曾经认为,王座与欢呼是我的渴望,但他错了。
他以为我很贪婪,我很狂妄与野心勃勃,他以为我会梦想着统御一切,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他错了。
我比他想象的更贪婪、更狂妄,我心中燃烧的,是他永远都想象不到的野心与幻梦。
我的梦想早就已经超脱了统御与传承,我的野心所时刻注视的地方,远在我的视线之外,远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他以为我会渴望让所有人都头颅低下,双膝破碎,跪倒在我的王座之前?
恰恰相反。
我会让他们的头颅昂起,我会高高地举起他们,将我面前的这个种族、这个文明,还有所有的一切,高高托起。
托至进化。
托至非凡。
托至永恒。
从这一点来看,我甚至是一个自私鬼,就像我刚刚认下的那个女儿一样,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私鬼,最伟大的自私鬼。
人类之主的嘴角勾起了轻微的笑容,他以一种被卸掉了某种沉重负担的轻松心态,慢慢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他的身后,掌印者只是皱起了眉头,快步跟上。
玛卡多有太多的疑问了:他认为自己理应得到解答,最起码是一部分的解答。
“等等,天启。”
在那条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深邃通道之中,掌印者最终走到了帝皇的身边。
“你必须回答我心中的一些问题,天启。”
这是疑问?
“如果你想理解为某种谏言的话,我也不反对。”
从那璀璨光芒之中,传出了某种轻声的笑容。
问吧。
帝皇用一种并非是口述语言的方式,向自己的挚友诉说着。
掌印者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帝皇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导致他的心中一时积攒了太多的问题,甚至不知从何开始。
玛卡多张了张嘴,却在半晌之后,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问题。
“当你向她展露真身的时候,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怕成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