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城府衙空旷的废墟上,洛川与江清韵还有红袍孩童三人立于当中。
江清韵手上托着个水球,面色凝重,红袍孩童则瞪着眼睛,听得认真。
“先前我曾说起,粮仓内三个使用了超级变形术的妖夷,之所以没有急于焚毁粮仓,大概是因为河玉城里的真妖有些贪心,想着若是我等不来未名城,这座城里的粮食乃至于一切就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若我等来了,则他们可以利用布置在外的散妖作为诱饵,等到我等出手便可提前得知我们的行踪,继而焚毁粮仓,”洛川扭头看向南方,先前还被真气火光映衬得通红的天际已经重归黯淡,想来城内各处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只是隐隐然可以听到城南方向嘈杂声起,不知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但在得知夜半运粮乃是乡令临时新增之后,我便知道这种推测大概率是错了,他们不是要等到我们来了才焚毁粮食,而是无论我们来或者不来,他们都要焚,只不过他们想要焚毁的不仅仅是粮仓之中已有的那些粮食,而是要尽可能多的,连同从未名城百姓手上强征的那一份,一起,焚掉!!”
江清韵皱眉更深,“若是我等不来未名城,他们也要将这里的粮食焚掉?!”
“正是,因为若是我等不来未名城,这满城百姓手里的所有粮食在城池陷落之后,不就都是他们的?何必急于要在今日便强征至粮仓?这,才是河玉城里那个真妖让我感到有些麻烦的地方,他比我想象中要更凶残,更狂妄,也更加不顾后果,”洛川声音低沉,目光不再停留在城南方向,而是更加遥远的南方天际,“当然,由此也能得出另外一个结论,那时候隐藏在府衙里面的妖,也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自负!”
江清韵和红袍孩童的目光齐齐看向水球之中的鬼脸。
“既然河玉城里的真妖给出的指令,十有八九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多的焚毁未名城的粮食,就不会要求受命来此的妖如他这般,让未名城表现出如同眼下这般的平静,”洛川伸手指了指水球里的鬼脸,“换做寻常妖夷,直接将粮仓里的粮食烧掉,再驱使那一群中三境妖夷去城中富裕人家的宅院粮仓里肆虐一番就是了,既能避免与我等可能的遭遇,又能将这座未名城折腾得人心惶惶,可这个妖却没有如此,他在这未名城里一番布置之后就待在了府衙之中,说不定还盼望着我等能够尽早来此,那是坚信无论从离郡而来的我们这支队伍实力几何,他都有足够把握做成他的事情,这种自负,没有上三境的实力作为支撑,绝不可能。”
“救下常师弟时,我曾与此妖有过一次交手,此妖确实有七境上的实力,不容小觑,”江清韵道。
“他便是追杀常真人的大妖”洛川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
江清韵手上用力,那本就只有拳头大小的水球被她“捏”得又自缩小了大半,收入袖中,她抬头看一眼四周几个方向,又闭目感应了片刻后道,“所以你急着让我来这府衙,是担心这个大妖对如今散落城内城外的其他人出手。”
洛川看一眼府衙四周,又是轻轻一叹,“此为其一,其二也是为了这府衙中的官吏,以这大妖的恶意心性,难保不会借由那乡令之口,将这未名城上上下下的官吏甚至军官士绅全都集中于此,一旦事情有变”
江清韵看向四周的废墟,不必说什么活口,今夜聚集在府衙中的人,如今怕是连一块完整的尸体都难留下,她沉默片刻道,“至少咱们还是保住了粮仓,没有让事情到了最坏的程度,那妖到底还是失算了。”
“他唯一失算的,不过是我等乘了浑天梭这样的法器潜入至此,让他没有能够第一时间通知粮仓放火,而我们又凭了三分运气恰恰好出现在了粮仓上空,否则今夜之事,反倒是我们大意之下失了先机,即便如此,那妖临走时候的这一手,若是真的如我猜想的那般,便是又一件麻烦事情,”洛川低头看一眼脚下的一片狼藉,道,“我等毕竟不是在永昌郡里有正式官身的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在这未名城里做些事情,最好的办法便是经由府衙,借那乡令之口行事,即便拿出永昌太守令或者我那枚刺史印章,那乡令仍不能配合,其它乡佐、乡士之类主官之中总有愿意的,再从下面平民出身的吏员里面寻几个本地出身又有几两硬骨头的,事情便要好办的多了,但眼下希望事情没有发展到我所猜测的那般。”
江清韵没有看向洛川,而是看向远空中几点亮芒,将声音送入他的耳中,“太守大人不是曾说,想要给这西南汉州挣得一线生机,就得将那些旧的坏的通通砸个稀烂,重新粘合出个新的好的,才是正途?或许眼下来看,麻烦确实是麻烦了些,但长远而言,却是好事呢?”
洛川也将声音送入江清韵的耳中,“眼下这局面,以我们的处境而言尚不能看得太远,一切皆以当下的目标为重,其它的事情至多能算一手闲棋,”他看向江清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前辈,关于那日一人万人之论,切勿放在心上。”
江清韵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怪异的笑了,“你竟担心我因为一句话便道心失守,走火入魔?”
洛川平静回望,没有说是或者不是。
江清韵轻轻摇头,看向远方,“你太小看了上三境强者对自身之道的执著,若对此不够坚定,则终其一生都绝无可能踏入上三境,你说的那句话,或者说那个问题,我确实不曾想过,但我没有为它的答案丝毫纠结,它只是让我更加坚定,罢了。”
洛川若有所思,喃喃道,“兵家”
不料江清韵蓦的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洛川摇头,“此番那大妖既然逃了,我等前来永昌之事便已被对方知晓,我等诸人的实力境况也应当被探得七七八八,往后筹谋须要更加小心”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废墟之外的街巷。
在那里,一队队兵甲齐全的士卒,结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