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央宫内廷,卫起与卫巧兄妹二人,跟随在沐沛泠身后,出日月殿,来到乾安殿外。
沐沛泠在殿门外停步驻足,转头看向侄儿,神情些微复杂,半晌,叹息一声,说道:“你们兄妹进去拜别皇兄吧,仲母在此等你们。”
卫起看着仲母,点点头,牵起妹妹的小手,便迈步向乾安殿中走去。
殿外值守的宫城禁卫见到卫起,尽皆恭敬单膝跪地,低首目不斜视。
进入前殿内,首先映入卫起眼帘的,依旧是昨夜那口冷冰冰的梓木棺椁,以及数以百计的长明灯,即便天色已然大亮,前殿内仍是灯火长明,昼夜不熄。
在梓木棺椁两侧,数十名近侍与宫女尽皆跪立在地,在为大行皇帝守灵,前殿内的各处角落,数十名宫城禁卫执戟肃立。
卫起牵着妹妹,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至父亲的棺椁前站定,他看着眼前用料考究、雕刻精美、漆彩华丽的梓木棺椁,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情绪,只觉得那些朝廷文武众臣口中所说的“梓宫”,与寻常棺椁并无什么区别,虽然他也没见过寻常棺椁是何样子。
卫起转头看向身旁的妹妹,见妹妹微红的双眼泛着泪光,他松开牵着妹妹的手,抬手抚摩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巧儿,我们拜别阿父吧……此一别,山高水长,阿父与阿母永远在我们心中,从未离开。”
卫巧听闻兄长所言,也不出声,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便缓缓屈膝,跪立在地。
卫起也不在意妹妹不知祭拜礼节,在他看来,那些繁文缛节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人死如灯灭,又能知道什么,什么三拜九叩,有何用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卫巧年纪小,不知礼尚且无人怪罪,更何况她是女子,即便是公主,礼官与史官也懒得挑她的过失。
但是卫起不同,他不仅是大行皇帝的嫡长子,还是皇太子,国家储君,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很早就有礼官耳提面命,谆谆教导,史官亦是不厌其烦,经常记录他的平日言行。
也许是曾经受到大父给他讲述的那些故事的影响,卫起自小就憧憬向往着仗剑天涯,四海为家,自由自在,快意恩仇。所以别人越是要求他做什么,他便越是反感做什么,如今父亲已离去,再无人能约束他什么。
所以,他昨夜将朝廷文武众臣尽皆关押进天牢中,却惟独留下礼官与史官二人,吓得二人再也不敢揪着他不换丧服,夜不守灵的过失,而说他于礼不合,有违礼制,甚至在昨夜,卫起箕踞在乾安殿的前殿灵堂中时,礼官与史官都当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