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魄迷路了。
从雪宝山那座神秘的山庄出来,伊魄就迷失在了重峦叠嶂的雪山雪崖中,找不到东南西北。
······
······
山风呼啸,两侧的峭壁足有百仞之高,这个狭窄的缝隙走道上气流湍急,伊魄从这个狭窄的通路中走出来,在通道尽头的崖壁上找到了一个太阳的标记。
“不出所料,又绕回来了,这是·······我迷路了。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伊魄哭笑不得,心中一股冲动难以发泄出来,就好比一个人做题,用了几百种方法去计算,计算了数千个共识,最终仍然算不出结果,前功尽弃。
这种折磨,这种心理虐待,太过令人抓狂。
“真没用,好歹是个猎者,居然会犯迷路这种低级错误,失望,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光芒一闪,伊魄一把掐住了薛羽娜的脖颈,将她摁在地上跪下:“我靠,你还给我说风凉话,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薛羽娜没有反抗,冰冷的雪地让她的膝盖发凉,寒意飒飒,冻得她全身发冷。
一头蓝紫色的长发是如此的梦幻迷人,薛羽娜凝视着伊魄:“只有死要面子的废物才会用暴力来堵别人的嘴。”
伊魄道:“怎么,难道你认识路?”
尽管是跪在雪地上,尽管脖颈被掐住,薛羽娜高高扬起脖颈,高傲的犹如天鹅:“当然,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废物,就会用暴力。你要是嫌弃我说话,把我绑起来,塞住嘴。”
伊魄道:“我不信,你是精神境域的专家,又不是磁场领域的宗师,你凭什么能屏蔽掉这个磁场区域对方向的干扰。”
薛羽娜道:“不要让我与废物放在同一个层面比较,这是对我的侮辱。”
啪。
伊魄反手给她一个耳光。
没办法就直说,装什么有文化有能耐。
伊魄道:“哎,迷路了。雪宝山的寒潮要开始了,希望不会错过这次天赐良机。”
薛羽娜道:“我说过,我能带路。”
“我不信。”
“打个赌?”
“好,你说,怎么个赌法。”
“我找不到,任凭处置,绝无怨言。我找到正确的路,你让我掌掴一百下。”
说着,薛羽娜秀手指了指脸上那个高高的肿起,那是伊魄刚才抽她的一个耳光留下的痕迹。
“你要打我?”
伊魄很生气,一个奴婢居然敢打主子,以下犯上。
“你要向我道歉,不付出点实际行动怎么行。”
薛羽娜也是个强势的姑娘,不可能挨了打就这么忍下去。
“你说什么?”
“你别管我说什么,敢不敢。你刚才说我不行,所以打我,我要向你证明。”
伊魄道:“好,我赌了,但你要是输了,我会让你知道‘心狠手辣’是什么意思。”
薛羽娜一点畏惧也没有,那双眼眸璀璨犹如仙界的星辰宝石,魅力十足:“我做不到,你把我关进刑房折磨个一年半载,我也绝无怨言。一个女奴,欺骗自己的主人,大言不惭,以下犯上,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
伊魄道:“好的,成交。你可以开始了,我等候你的表演。”
在许多天地灵韵的禁地都有强烈的干扰磁场,例如雪神山、例如万神山、例如万仙山,无论是谁,走进去都会遇上巨大的干扰,分清东南西北是几乎不可能的。
上一次去万仙山,再上一次去雪神山,那是幻老带的路。
这一次,幻老这个活导航失灵了。
光辉闪动,伊魄的手中出现一根铁鞭,而且是圣道至臻形成的铁鞭,一鞭子抽上去绝对能要人半条命。
薛羽娜道:“主人,你干什么啊。直接拿鞭子出来,太过分了。”
伊魄道:“说得这么满,你告诉我不行,我马上让你知道它的厉害。”
“我不是你。”
薛羽娜取出流幻琴,那个梦幻诗篇一般的神秘古琴,琴音中蕴含着超越俗世的神圣伟力。
伊魄笑道:“流幻琴还有指引方向的功能?”
精神探测有用,伊魄有精神之眼与精神元素,怎么可能要薛羽娜多此一举,但雪宝山的磁场同样会干扰精神探测,这个探测距离不会超过一千米。
一千米有什么用,这个雪宝山是千百座山峰,三千里冰封富饶之地,一千米的距离连成为无头苍蝇的资格也没有。
而且,在这个强磁场中维持一千米的远距离探测对精神的消耗极其巨大。
······
······
薛羽娜居然用流幻琴催眠了一头雪域穿山甲,让这头穿山甲来带路。
是啊。
外界的生命辨别不了方向,本地生物不就是易如反掌。
“你······薛羽娜,你耍赖!”伊魄心不甘情不愿道。
薛羽娜老神在在,气定神闲道:“主人,我是一个奴婢,我怎么耍赖了。奴婢与主人打赌,要是耍赖,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伊魄脸一红,但他真的找不到薛羽娜耍赖的证据,毕竟没有限制不允许使用这个方案。
普通的雪宝山妖物一定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至于穿山甲这种专门打洞的生命,方向感怎么可能差得了。
薛羽娜双手在身前拘谨地握着,脑袋低下去,一头蓝紫瀑发垂落及腰,璀璨的眼眸时不时向上,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主人,您要耍赖的话,奴婢也不敢反对。”
伊魄道:“那个······我·······我你·······”
片刻后,薛羽娜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伊魄。
伊魄看得出来,薛羽娜很紧张,非常紧张,只是不知道她紧张什么。
从妮斯楼的那一次经历不难看出,薛羽娜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组织的训练,不过她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现在,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是从未有过的。
但······伊魄也挺尴尬的。
难不成,真的掌掴一百下。
伊魄从来没有吃过一百个耳光,这个······有点屈辱,太丢脸了。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答案,薛羽娜微笑了一下。
伊魄从这个绝美的笑容中品出了一丝苦涩。
薛羽娜微笑,双腿一弯,跪在雪地上,磕头赔罪。
“主人,对不起,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没有资格与主人公平打赌。身为女奴,不应得寸进尺,您不要放在心上。”
完整一句话说完,无论是语气、神态、动作,薛羽娜没有给伊魄带来任何的不满,没有一丝丝怨怼之心,话语中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激。
雪域穿山甲开路,薛羽娜走在前方,引路去了。
伊魄却看到她的手微微颤抖。
没有谩骂,没有指责伊魄不守信用,生气都没有。
薛羽娜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刚才跪下了,额头上、裙摆上、发丝上有着些许晶莹的雪粒,在这寒风中殊为美丽。
薛羽娜没有遮掩,她对伊魄确实很感激,很感激他曾经饶了她一命。
否则,妮斯楼那场失败的刺杀就是她的生命终点。
但,两个熟人忽然间有了“感激”这种情绪,这意味着从“熟人”到“陌生人”的转变。
孩子不会因为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感激,这是应该的,父母不会对孩子的赡养之意而感激,这也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水到渠成的,没有任何特殊解释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父母与孩子是一个利益体系,这个利益体系的名字是“家庭”。
但是,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才会有感激。
感激意味着泾渭分明,两个不同的利益体系。
形同陌路,不会久远。
······
······
伊魄在外天寒地冻,但是精神境域内是一片湛湛青天,阳光普照,暖洋洋的,向日葵花海之中有一名少女坐在那儿,小狸猫幻老则是待在一边,两个人很是和谐。
“我们在天上的信仰,愿人都尊您的名为圣。愿您的国降临。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愿您的光辉洒落荒芜的凡世,播种光与爱的真谛。至尊意志如无上神辉,神圣肃穆,永恒不灭。
即使是神,也没有资格剥夺一个独立生命追求自由的权利,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哎。”
幻老道:“嗯,这个试探很不错呐,拿捏得恰到好处。”
伊静柔道:“之后的一段时间,薛羽娜应该会试图契约禁锢,不过,三个月内,只有这三个月内是最合适的。”
幻老道:“嗯,两个人的精神落差最大的时候,挣脱灵魂禁锢的概率是最大的。但是,小姐,您打算这么让她离开吗?”
伊静柔道:“没事的。哥哥之所以不放过她,是因为心有余悸,担心类似的危险再来一次。实际上,他不怎么留恋薛羽娜,只是劫后余生的害怕。”
幻老道:“不知道少主会怎么选择,另外一条路会更好一些。”
伊静柔凝望着天上的太阳,风轻云淡道:“我不会提醒他。在这关节上,任何一个选择必须遵从本心,若不能,那强扭的瓜不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小诗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来,扑腾着翅膀,可爱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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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萧瑟,漆黑的夜空真是完美的背景,满天星罗点缀在深沉的夜幕上,古老到不知何等久远的雪峰雪山连绵千里。
山脊线与山谷线层层叠叠,在远处划过一道又一道波浪,坑坑洼洼,别有一番风味,白色与蓝色交织烘托出一股苍凉的意境。
云雾在彼方缭绕盘旋,数千座山峰簇拥起来的云崖蔚为壮观,远方一座藏蓝色的山峰凸起引人瞩目,综合起来是一副雄浑壮丽的雪山夜景图。
雪峰的山坪上有一个篝火,一簇篝火在雪夜中燃烧起一丝温暖。
伊魄道:“好美的星空,让我想起了我的荣华天象。”
荣华天象就是神辉星罗,在那片遥远的星空上出现的满天星辰,当初定势给伊魄带来的印象至今不能忘怀。
金色的星海,那个璀璨到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星海,伊魄将自己的星辰点缀其上,这是多么难忘的经历,犹如一次次美梦与噩梦的交织,过山车一般的心理状态,又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刻就会掉进无间地狱。
“大人,您的烧烤好了。”
在这个雪峰天域,薛羽娜将完成的烤肉递给伊魄,那双秀气的手上没有一丝油腻,干净又泛白,洁白如玉,指节修长伶仃,很适合弹琴,她本就是最好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