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申时行、次辅王锡爵都已经上疏请辞,如何批答?”张诚对万历皇帝请示道。
到底是慰留,还是批准,都只能由皇帝做出决定。
万历皇帝阴沉着胖脸,问道:“他们没有再说别的?有没有就密疏公开表过态?”
张诚答道:“并没有。”
软榻上的万历皇帝忽然坐直了身体,大发雷霆的说:“朕让申时行不到五十就入阁,五十出头就做了首辅!如此深恩厚德亘古少有!但申时行就是这样对待朕的?终究还是不肯死心塌地的站在朕这边么?左右密疏也已经泄露出去,就不能破罐子破摔么!”
陈太监暗暗感慨,皇上这真是有点一厢情愿了。
或许是今年冬至立储这个承诺带来的压力太大,皇上也病急乱投医了。
发了一通脾气后,万历皇帝也感到疲累了,挥了挥手说:“他们既然求去,都批了吧!”
张诚和陈矩两大太监对视了一眼,齐齐感叹,万历皇朝的第三个时代要来了。
张居正那十来年,是万历朝第一个时代,申时行当首辅这八年是第二个时代,以后就是第三个时代了。
既然靴子落地了,就要开始收拾烂摊子。
张诚又请示道:“今后内阁如何安排?”
万历皇帝打起精神,先对陈矩问道:“你那边查的如何了?有何进展?”
陈矩奏道:“经锦衣卫审问,原中书舍人黄正宾揭发弹劾首辅申时行之罪过,是受四辅赵志皋指使。”
“赵四?”万历皇帝十分惊诧,那个平时毫无存在感的老实人还能干这事?
司礼监掌印张诚忍俊不禁,点评道:“没想到忠厚老实的长者也学坏了,算不算在内阁近墨者黑?
就是手法实在笨拙生疏,留了这么大破绽,居然被轻易的查出来。”
然后对陈太监问道:“赵志皋的动机是什么?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附从申时行,这时候指使别人揭发弹劾申时行又有什么好处?”
陈太监回答说:“我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赵志皋企图尽力坐实三辅王家屏构陷首辅,竭力制造这方面的舆情,以缓解申时行的压力。
只是赵志皋能力有限,或许是不善于斗争,所以最终搞得不伦不类,每日里只能在内阁大骂王家屏。”
陈太监这个总结,还是挺符合赵志皋平日里人设的。
万历皇帝突然看向张诚,问道:“你说!可能是谁发揭帖诽谤朕?”
主要是想听听张诚这个“局外人”的看法,或许旁观者清。
张诚奏道:“若只说可能性,宫里宫外有动机的人可太多了。
比如说,如果没有揭帖,申时行和王锡爵或许还有一丝丝可能回内阁。
但揭帖一出,申时行和王锡爵就绝对不会回内阁了,那三辅王家屏就算彻底稳了。”
这个说法不难理解,如果只是密疏外泄,只要脸皮足够厚,首辅次辅说不定还能赖着不走。
但明知被天子坑害,还不肯走人的话,那得是多大的心脏?而后张诚又说:“就是宫里面,也不乏受益的人。若揭帖被认可,那么文书房内少监孙永岂不就无罪了?他干爹东厂孙暹一定会很高兴。”
旁边陈太监听得十分无语,不愧是老资格掌印太监,当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