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九, 冬至日。
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虽仍有料峭寒意,可日光照在新雪上, 折射出耀眼的雪光,别有一股轻盈的新镜初开之感。
一大早, 登冕峰便被清了场,从山下至山顶皆有人看守, 旌旗猎猎, 鲜艳的红绸挂上铺满白雪的枝头, 带出十分的喜庆与热闹来。
昨夜里,灵兽园特意放出来一批灵雁,眼下那些大雁便在登冕峰四面徘徊,吐露灵光, 将偌大的峰顶映得宝光十色,云蒸霞蔚。
另有灵龟守门, 灵鹿指路, 各守其位,纷而不乱,清晨云雾之下,可谓霓为衣兮风为马, 各秀皆列, 只待英华。
登冕峰上,被阵法扩容过的峰顶, 足可容纳十万人之数,一眼望去,几乎望不见尽头。
各大宗门都被引到了对应的位置坐下,离出口由近及远, 顺时针坐成一个环形。
其中最内侧,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立起二十余座云峰,这是招待元婴道君的位次。
再往外,是由金丹长老领头的各宗门弟子。
归元宗自己的弟子,则被安排在了最外头,方便来往穿梭,联系外界。
苏秉辰偷摸摸脱离队伍,来找傅长宁的时候,傅长宁正和应星儿他们一块,在确定器具和上菜的数量。
人实在太多了,不提前弄清楚,等下有的要忙。
好在她们人手够多,每个人都只需要负责其中的一小块。将自己的任务完成,盖上负责的章,傅长宁跟应星儿她们挥挥手,便脱离了队伍。
苏秉辰拉着她,跑得飞快。
“离开场还有半个时辰,咱们可以先四处转转,认认人。”
傅长宁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势力的人,说不好奇是假的。
而苏二早就做好功课,只等和真人对上号,挨个认脸熟了。
“这家应该是沉水宗,他们的弟子服和你们有点像,都是黑色为主。”
跑到内场的时候,苏秉辰指着离出口最近的一家宗门道。
“沉水宗是纯正的武修和体修为主的宗门,各个体格都很壮硕。听说他们的宗训有两句,一句是沉默是金,一句是百炼为钢,可以说是很接地气的宗训了。”
“这家宗门在所有宗门里离你们地理位置最近,听说两宗是友宗关系,你之前有接触过沉水宗弟子吗”
傅长宁打量着那群沉默高大的青年,摇头。
“没见过,但两宗关系确实很好,宗门里有种灵米就是沉水宗培育的,很受大家欢迎,听说他们每个月会给我们无偿供给一万石灵米。”
自然,归元宗也会回礼。
归元宗有种无常酒,有黑白两色,味道极烈,沉水宗的弟子最爱拿这酒去泡酒浴。
沉水宗对外的酒宗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听说他们每个月至少要消耗掉上万缸酒。
沉水宗的弟子还是很友善的,见两人投来视线,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两人回了礼,再往下走,很快看见了第二家。
苏秉辰摸着下巴,道。
“黄白二色系的宗服,可能是药宗。”
傅长宁指了指其中一人坐不离手的丹炉。
“不必看了,就是。”
这一家实在是太好辨认了,路上遇见炼丹技术高超,又丹炉不离手的,不用猜,肯定是中洲药宗。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第三家是一家道观,名为丹阳。
她们旁边就是凌霄观,想来是归元宗刻意做出的安排,因为这两家道观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关系好。
丹阳观女子着红白色衣裳,凌霄观则是浅紫色。
再往后是第五家、第六家待看到第三十几家,即便修士记忆力非比寻常,傅长宁也已经有些头晕了。
苏秉辰也开始记不甚清了“白色宗服,上绣草绿色圆环,这是哪家来着知无谷,还是天交五门”
“算了吧,就看到这,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傅长宁看了眼天色,道。
正说着,出口处又进来一行人。
和沉水宗弟子不同,同样穿着黑色,沉水宗的弟子往往给人一种清正可靠之感。这行人,却是一个个身带血煞之气,一看就不好惹。
“是酆山弟子。”
四周有压低了声音的讨论。
酆山的领头人是一个看起来双十年华的女子,额间坠着一块金色的纤细宝石。等她离近了,众人方才发现,那哪是什么宝石,分明是一条金色的细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酆山的人几乎是卡着点到的,再往后就再没有人了,而他们的到来,也引起了热议,直到傅长宁回去的时候,仍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讨论。
不怪乎酆山在诸弟子之间人气如此之高,如果说归元宗是道门第一的话,那么酆山,就是公认的魔修第一宗。
像是白水寺,断魂岭,论起知名度来都不及酆山。世俗眼中,酆山的魔修也最为狡诈狠辣,他们的酆都大本营,那是公认的群魔乱舞的鬼都。
归元宗居然会请酆山的人来,这在不少人的意料之外。
不过仔细想想,同为一等宗门的白水寺和断魂岭都请了,酆山自然没有不请的道理。
魔修和邪修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所谓正魔,只是修炼方式的不同,魔修虽然名声也不好,却没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唯有那等以人命为修炼方式的邪修,方才是与世俗不共戴天的存在。
故而众人也只是嘀咕几句,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