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提到你的阿母,方显露你是个孩子心性。”塔希缇想到他的母亲,不禁长长一叹,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里已然蓄满泪花,“这世上除了你我,还有几人记得你的母亲曾是刺史之女,是青州第一美人,更是一位为大汉而远赴漠北的和亲公主。若不是那场止战和亲,她的一生定是顺遂的,她之悲剧,我断不想在你的身上重演。苍玄,你做天下之主要付出的是性命,但是你要做萧明月的第一人,则要付出比性命还重要的爱意。”
“你说这么多,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与她一样,你们永远不会与我同为一线。”
“老奴从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这话,你不应当问我们,而是要问新妇。”
“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机。”
“待时机到,或许一切都晚了。”塔希缇自知无法动摇阿尔赫烈的内心,她终是颔首道,“心有善愿,天必从之。”
***
阿尔赫烈闭窗时,天色微暗。
他于书案旁静坐,书案上放着萧明月的回信。
“吾送末利,无关去离,只愿卿卿欢喜,一生长如此。”
“末利已收,卿卿欢喜,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他拿出悬挂脖颈的那枚狼牙,回想定情时她的话:“愿你始终如一,永远地走在阳光下。”
他心如一,也渴望走在阳光之下。
回首初遇,她六岁,他十五岁,于乱世相逢、离别,她是流离失所的蜉蝣,而他则是人人背弃的池中鱼。他们不知要去往何处,也皆无处可回头。
苍玄捡到渺渺的时候,他末路逃亡一身狼狈,她则从天而降掉落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
灿烂的杏花如同风暴席卷而来,两个求生欲望强烈的苦命人,命运于此刻激烈碰撞。
他问:“你害怕吗?”
她说:“我不想死,请你救救我……”
苍玄透过少女通红的眼睛看见了自己血海求生的影子。在那一刻,他感同身受于生死间被人抛下的痛楚,还有生命的厚重和对和平的渴望,复杂的情绪交织之下,他将身上唯一的一块甜饼递上去,告诉她想活命就吃下去。
渺渺在树上躲了七日,尝到了世间最甜,此后一生,她唯爱此物。
苍玄终是救了她,三天三夜不离不弃。
分离的那日,渺渺将身上的两枚狼牙放在手心斟酌一番,阿父阿母同她说过,红色宝石是太阳,绿色宝石是月光。她抬头看向仿若救世之主的少年,彼时阳光正好落在少年的肩上,哪怕山河动荡,她心安然。
“给你,太阳。”
从未有人这般形容过苍玄。
他耳畔听来的永远都是杂碎、孽种,每一声都如同雷霆击碎他的骨头。太阳这般温暖的存在,怎会拂照在自己的身上呢。恍惚间,苍玄接过那枚狼牙,他不期望阳光为自己耀眼,他想成为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