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凌霄”和殷小童约定后的第九天夜。
今夜的蜃城雾气丛生,正是“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宋归潮的睡眠一贯不好,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旧伤影响,还是因为他心中的旧伤影响,总之,他每天晚上都要至少起一次夜。
宋归潮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共有一妻二妾,三女各育有一个孩子,分别跟随他们母亲的姓氏,而每位妻妾分娩诞下子嗣之后,宋归潮都会将这对母子送往蜃城郡中各个不同的小县城中,直到孩子们成长到五六岁左右再举家接回长生盟。
自当年受重伤之后,宋归潮就再不与妻妾们同房而卧,总是自己一人独居。
真奇怪,如果他真的伤痛难挨的话,有个人照应着岂不是比自己方便得多么?
子时三刻,宋归潮如往常一般睁开了眼睛,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将喉咙中的污血吐到了手帕上——自从当年大战之后,他便落下了这个病根儿,只是今夜的血腥味儿似乎出奇的重,宋归潮又拈了一条干净的手帕狠狠地擦了几把脸,然后便披上了一件大衣向外走去。
“怎么……大半夜的谁又在大堂里忙活?”去往茅房的路上,宋归潮隐隐看到大堂内有烛光闪烁,一道飘忽不定的人影印在了窗纸上,不由得在心中嘀咕道。
想罢,宋归潮便调转了方向,朝着长生盟的聚义厅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要推开聚义厅的门,但不知为何突然又缩了回去,而是化掌为指,在窗上戳了一个小洞。
聚义厅里的男人背对着宋归潮,面向供桌上九尺高的关公像,正将手中点燃的熏香一支一支地插进香炉里。
“谁在那?“关凌霄听到门外有沙沙的声音,便循着声音的方向问了一句。
“霄儿,你回来了。”宋归潮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便径直推开了聚义厅的门,强压住心中的惊诧笑道。
宋归潮的笑容没有丝毫的破绽,他此刻的架势也没有丝毫的破绽,一如他这个人一般。
“是啊……父亲,我回来了。”关凌霄只是看了一眼宋归潮,然后又自顾自地烧香拜神,把后背暴露给对方。
“我还派人去接你来着,怎么还耽搁了这么久?”宋归潮试探着问道,在重新见到关凌霄本人之前,他是由衷地希望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但现在他是由衷地希望自己派出去的人和关凌霄从始至终就没碰过面。
“我受了伤。”关凌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见到了咱们的人,但他们说——他们不是你派来接我的,而是你派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