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的剧痛,盖过了身上的极炎与心上的极寒,焰刀刀身则瞬间冒出深红的火焰,烧灼这伤处的皮肤,将痛苦赋予他的同时,也使得伤口逐渐扩大加深,渐渐看不出刀伤的痕迹,只与他原本的伤处混在一起,显得犹为可怖。
直到他喘息着拔回刀,惊蛰才回过神来:“您,您这是为什么?”
失血过多,使他感到眩晕。
但痛太深,反倒麻木了。
王恕微微闭眼,声音已经嘶哑:“春试剑首之位,觊觎者甚众,尤其是世家这几人。陆氏陆君侯败于张仪之手,陆仰尘失去族中依凭,若能得剑首,至少证明他不负君侯教导,能在族中立足;宋兰真明月峡一役判断失误,致使世家折损巨大,夺得剑首,击败陆仰尘与王诰,可以挽回一些名声,使她确立自己作为宋氏血脉,在新一辈中佼佼者的地位;王诰更不必说,一要雪寿宴之耻,二要向世人力证他绝不输给我……但我以为,这剑首之位,他们三人都不配。”
他说着,将刀递还霜降。
霜降接了,捧在手中,看着刀刃上沾的血迹,却不知为何,只感到心中震颤,竟不敢碰。
王恕则续道:“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只有周满。剑首能得两枚墨令,她可以再邀请一个强力的帮手,进白帝城必定能获更丰。只是张仪已来,她心系望帝陛下与此人间的一战,未必能尽全力。”
惊蛰道:“您自伤己身,竟是为了要逼她吗?”
王恕没有否认,反问道:“你们不愿认周满为主,不也是还想看看吗?”
霜降与惊蛰于是愣住。
王恕却已经开始恍惚,只对他们道:“藏回去吧。”
他再次轻叩那枚长生戒,解除了隔音阵法,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清醒,强撑着站起来,将先前那只药瓶攥在手中。
这时霜降与惊蛰已依言藏回屏风后面。
于是他松手,将那只药瓶砸落在地,“啪”地一声碎响。
周满与金不换立在外面走廊,忧心忡忡,谁也没说话,陡然听得这一声,顿时一惊,返身推门而入:“菩萨!”
王恕意识昏沉,摇摇晃晃,已经站不住了。
周满立刻上前,与金不换一道扶他在榻上躺下,查看他情况。然而触手处一片黏湿,他衣上所浸之血比先前多了何止一倍?
心悸之下,往上看去,伤势哪里是他先前所说的“也没有很重”——
右肩那曾被涅火烧灼处,早已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何等触目惊心!
可这个人抬起疲倦的眼,看见她,却还笑了一笑,只是声音低得听不清:“周满,疼……”
周满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瞬间颤抖了一下,想起自己或许压到了他伤处。
可当初金针入颈,他都没喊过一声……
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保持面上的平静,然而张口却觉心潮如涌,说不出一句话。
霜降与惊蛰透过屏风一侧,窥看着外面,此时见得周满反应,终于明白了什么。
王恕望着周满,却忽觉心内空空:周满这个人,多疑谨慎,从不轻信。可对已经信任的人,却绝不怀疑。她明明才是那个最好骗的。他以前说,她十句话里常有八句是假,可原来,自己骗起人时,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