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洵随意道“随便找一地儿埋了吧。”
回到枫林院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叶洵去汤泉泡了泡,才让冻僵的身子恢复知觉,也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换上身干净的衣裳才回房。
叶芹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在床榻上缩成小小一团。
叶洵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低眸看着睡梦中的叶芹,用手背在她脸上贴了贴,温度果然烫人。
她是一定会生病的,叶洵知道。
叶洵打了温水来,慢慢给叶芹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叶芹就醒了。
“哥哥”叶芹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叶洵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何叶芹的眼睛里的泪水总是流不尽,他用指腹擦了擦,低低问道“芹芹是不是又不听话,我说了让你老老实实呆在房中,为何又跑出去”
“你不在,我想去找你。”叶芹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抬手就要去抱叶洵的脖子。
但叶洵却用手挡了一下,“我跟你说过什么”
叶芹委屈地撇撇嘴,哽咽道“任何时候都要听哥哥的话。”
叶洵道“为何没有做到”
“我知道错了。”叶芹低下头,呐呐认错,“对不起,哥哥。”
叶洵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打定主意要叶芹反省,直到她慢慢停了哭泣,才抬手将她抱在怀中,叶芹立即又去抱他的脖子。
叶芹平日里并不与他那么亲密,叶洵也鲜少会这样抱她,只是她今日受到太大的惊吓,需要这样的安抚。
“秦姨不是哥哥杀的,对吗”叶芹低声问“朔廷哥哥说不是你杀的。”
“嗯,不是我。”叶洵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母亲在他幼年时安抚他那样,“哥哥是好人。”
这场灾难一般的大雨,终于在天快要亮时才停歇,空中弥漫起潮湿的雾气,将整个风亭山庄笼罩。
所有人皆是一夜未眠,只有蒋宿一个人睡得香,等他起来的时候,就看见萧矜陆书瑾与季朔廷三人聚集在正堂之中,头对着头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蒋宿警戒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梁春堰的身影,便也进了正堂,挤在萧矜身边坐下。
“萧哥,你们在干什么”蒋宿问。
萧矜道“别说话。”
只见萧矜和季朔廷二人皆盯着陆书瑾,而陆书瑾闭目沉思,过了片刻后,她提笔圈住了纸上的一个名字,“是他。”
蒋宿伸长了脖子望去,看见被圈住的名字是何湛。
蒋宿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他并不知道,陆书瑾三人为此事一夜未睡。
昨日事发突然,又雷雨不断,枫林院的人全部出门,无一人留下,而青竹苑却没有一个人出门。
一是青竹苑的位置偏后,并没有听到铃声,只隐约听到钟声,萧衡等人并不常来山庄,不知山庄的钟声意味着什么,且因雨势太大,他与方晋,何湛三人皆未出门。
自然就并不知晓秦兰兰已经被害身亡一事。
待雨势一停,一大早陆书瑾三人便行动,萧矜找了方晋,季朔廷找了何湛,而陆书瑾去找了梁春堰,同时说出秦兰兰死亡的讯息。
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皆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梁春堰问被何人所害
何湛问死在何处可有抓到凶手
唯有方晋一脸茫然,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三人将消息一汇聚,其实就已经很明了,梁春堰和何湛显然是知道更多秦兰兰死亡的消息,所以才下意识地笃定秦兰兰是被他人杀害,只有真正毫不知情的方晋才会茫然,问出一个极为笼统的问题。
但秦兰兰是中毒而死,梁春堰其一是第一次来风亭山庄,其二他这几日一直被蒋宿缠着,根本没有时间去给秦兰兰投毒,那么就只剩下何湛一人行踪不明。
这种方法是陆书瑾先前在一本由辞官后的捕头所著的古书之中看到的,书上记录了捕头平生审人和查案的技巧和经验,但内容晦涩难懂,陆书瑾又不大感兴趣,只读了其中一部分。
书上写人若是无端做了坏事,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的,越是想要掩盖往往就会越轻易地露出破绽,尤其是从言语神情上。
即便何湛是云城的大捕头,也难以将罪行完全掩埋,就算不是他下的毒,他也绝对知道什么内情。
陆书瑾的分析只能到这一步,再多的就不知道了,至于梁春堰究竟是如何知道关于秦兰兰死亡的信息,也猜不出来。
陆书瑾说完这些,便揉了揉疲倦的眼,她一夜未睡,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萧矜见了,没忍住往她头上拍了拍,“辛苦你了,去睡吧,先好好休息。”
还没拍两下,就被蒋宿一把将他的手拽回来,瞪着眼睛反应极为强烈。
萧矜一脸莫名,“你干什么”
“萧哥,你就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吧”蒋宿痛心疾首道。
萧矜古怪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将桌上的纸收拾了一下,伸个懒腰说“我也要去睡会儿,用不了多久衙门就会派人来,到时候再将我唤醒。”
蒋宿拉了他一把左右张望,状似随意地问“其他人呢”
“梁春堰去拿早膳了,叶芹高热不退,被叶洵带去药房了。”萧矜道“你又贼头贼脑地想做什么”
蒋宿神秘兮兮地拽了把萧矜的衣袖,带他来到角落,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快说啊。”萧矜甩了下袖子。
蒋宿缩了缩脑袋,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梁春堰从院门处踏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食盒,似乎是拿的早膳。
于是将要出口的话在嘴边一拐,蒋宿神色严肃道“我打算养狗。”
萧矜回道“我打算揍你。”
蒋宿往后跳了一下,抱着头道“对不住萧哥,我错了。”
萧矜折腾一晚上,早就疲惫不堪,也没精力与他计较,梁春堰提来的早膳他又不想吃,干脆直接转身回了房中。
梁春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冲蒋宿笑,“蒋兄,来吃啊。”
蒋宿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讪笑道“这么多啊,吃得完吗”
周围没人,梁春堰撕下温和的伪装,说道“吃不完就把你剖开塞进去,再缝上。”
蒋宿赶忙坐下来,说“吃得完吃得完,这些东西哪能用得上动刀呢”
他捧着一碗粥就埋头开始吃,蒸饺包子全往嘴里塞。
梁春堰倒是吃得文雅,忽而说道“你尽管将我的事告诉旁人,我虽是暗线,但也并不惧怕被发现,况且萧矜从未放下对我的怀疑,迟早会查出来,但若是消息从你嘴里流出,凭我一人就能将你蒋家屠尽。”
他温和问道“你想试试吗”
蒋宿冷汗俱下,端着碗不敢抬头,有气无力道“我不想”
“那就老老实实的,别乱说话。”梁春堰笑了一下,夹了个包子给他,“快吃。”
看着他颤抖着往嘴里塞包子,将嘴塞得鼓作一团的样子,梁春堰没忍住笑了。
不怕身份暴露是真,但要屠杀蒋家却是假的。
他与吴成运皆是皇室暗卫,领皇命而来办事,只效忠皇室,并非恶人,又怎会乱杀无辜。
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手去救忠臣之女,只是梁春堰性子更加恶劣,喜欢逗弄人罢了。
一顿早膳用毕,蒋宿钻回房中,不愿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