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天,密茨凯维奇先生叩开了我的房门。他坐在我的床边,和我分享起了他的经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想要返回华沙支援祖国,但却最终没能达成目的。但是密茨凯维奇先生或许比我还要凄惨一点,因为我们被强行带走撤退时,我离华沙的距离比他还要更近。
兴许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我和他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密茨凯维奇先生告诉我说,有许多波兰人民因为不愿生活在俄国人的统治下,同我们一起撤退到了伦敦。其中有成人,也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妇女。
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会讲英语,所以即便是报酬最少、地位最低贱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现在,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生活在极度困顿的环境里,在这种时候,我们这样身怀一技之长的人应该挺身而出帮帮他们。或者说,我们应该至少帮他们渡过这段学会英语前的困难时间。
密茨凯维奇先生说,他现在正在《英国佬》撰写稿件挣钱,而我这样的钢琴手或许也可以到伦敦的各个剧院打听一下有没有演出的机会。密茨凯维奇先生的话鼓舞了我,我这样不擅长交际的人第一次拼了命似的到处寻找演出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不流利的语言,又或许是对于外国人的不信任,他们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走上舞台试琴的机会。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恰尔托雷斯基亲王从密茨凯维奇先生那里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把我请到了他的宅邸,在那里,我还见到了英国的外交大臣。
他亲切的告诉我,他认识一个杰出的钢琴手,一个拥有璀璨才华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一颗关注疾苦波兰百姓的同情心。如果我能找上他,他肯定会向我伸出援手的。”
说到这里,肖邦眉眼低垂,从他鬓角的汗珠和紧张到不是很连贯的语句可以看出,这番话他应该是准备了很久。
作为一名生性较为内向,社交圈也不是很大的年轻人,让他准备如此长的一段自我独白,绝对要比让他随手谱写传世乐章来的困难。
但是即便忐忑不安,即便觉得有些羞臊,他还是将这些话当着亚瑟的面说了出来。
肖邦双拳紧握,肩膀抖动着,沉默了半天。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究还是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白与无礼,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亚瑟的手里托着白瓷杯,他注视着杯中平静无波的咖啡,忽然笑了出来。
大仲马与迪斯雷利也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也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
肖邦被三人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窘迫:“你……你们笑什么?”
亚瑟放下茶杯,抬起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肖邦:“弗雷德里克,我们是朋友吗?”
肖邦听到这话,被弄得不知所措:“黑斯廷斯先生,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亚瑟也不说话,他只是冲着肖邦伸出了手,又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