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微微点头道:“那还不算太糟。既然如此,你应该明白,在宴会场所,尤其是公开舞会上,那些正派的夫人们大多是什么德行。对于许多上流社会的女士来说,舞会是最方便的、也是惟一可以全身心地玩个痛快的机会。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可以完全服从于内心的激情,允许别人好好热吻自己一阵。舞会的自由可以允许她们做这一切。在这方面,慕尼黑的化装舞会和慈善舞会,柏林的一系列娱乐晚会,以及巴黎艺术家们举办的舞会就是这样臭名昭著的典型。”
说到这里,施耐德还起了带着亚瑟见见世面的心思:“你来到巴黎之后,拜见过咱们的驻法大使格兰维尔伯爵了吗?”
亚瑟一五一十的交代道:“我早先曾在公使馆所在地夏洛特宅邸见过他一面,不过格兰维尔伯爵下午有事外出,所以我那天下午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格兰维尔夫人喝下午茶。那是一位相当温柔端庄的夫人,不过比起巴黎的社交宴会,她更喜欢和我聊乡村生活以及她引以为豪的几个子女。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她的长子小格兰维尔勋爵马上就要从牛津大学基督学院毕业了,她正为了如何安排儿子的前途而发愁呢。”
“发愁?”
施耐德开口道:“这有什么可发愁的?贵族教育三步走,两条路线,要么10岁送去海军学院,然后在海上飘六年回海军部考试,之后再看机遇、能力与关系,运气好就能当上将军,要是不行就去做殖民地官员。或者安稳一点,先进哈罗公学或伊顿公学,然后再进牛津剑桥,最后到陆军捐个官,服役几年后回来选议员。”
“问题就出在这里。”亚瑟开口道:“格兰维尔夫人不乐意让儿子到陆军服役,因为她害怕孩子会在东南亚的雨林又或者是非洲草原上感染各种稀奇古怪的传染病。她知道我曾经在苏格兰场做事,所以就特意问我,干警察这行到底有没有前途。”
“喔……”施耐德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苏格兰场的‘皇家’称号确实替警察的名声增色不少,居然都有贵族开始打听起去警察部队服役的事情了。”
“可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亚瑟耸肩道:“在不列颠,警察这个行业可不适合镀金。以小格兰维尔勋爵的背景,他的父亲是声名显赫的外交官、托利党的元勋,曾经出任过驻俄大使和驻法大使,因此在外交领域拓展显然是更优选择。就算这个小伙子对外交不感兴趣,他还可以走他母亲那边的路子,世袭德文郡公爵的卡文迪许家族可是辉格党的元老家族,哪怕他不想去海外服役,我觉得他的舅舅诺森伯兰伯爵也可以给他在诺森伯兰步兵团里谋个差事。”
虽然亚瑟这话说的没错,警察这个职业在英国确实没办法上台面,但是他不建议格兰维尔夫人让儿子去苏格兰场历练依然存了个人的私心。
对于亚瑟来说,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往他的老巢大伦敦警察厅掺沙子了。
如果这里被贵族们当作镀金目的地,那他在苏格兰场经营多年的努力将会全部付诸东流。毕竟贵族们来这里是不可能去基层做巡警的,而领导层被贵族填满也就意味着‘进步青年’们的道路被阻塞。
如果莱德利、普伦基特、琼斯、汤姆与托尼他们上不去,那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枪子儿不就白吃了吗?
“诺森伯兰步兵团?你是说第五团?”施耐德捏着下巴寻思道:“我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呢。你莫非忘了第五团的外号了?威灵顿卫队,这可是公爵阁下常年的总部卫队,虽然在第五团服役确实用不着被调去殖民地,但是在第五团捐官,价钱高也便罢了,要疏通渠道也不是一般的费劲。”
“说的也是。”亚瑟琢磨了一下:“或许等他从牛津毕业以后,再去四大律师会馆进修一下法律,出来谋个法官的差事才最合格兰维尔夫人的心意。”
“管他呢,他又不是我儿子。”施耐德转而开口道:“怪不得你来巴黎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涉足他们真正的核心领域,原来你是被格兰维尔夫人误导了。”
“怎么了?”
“当然,我下面这段话并不是想要诋毁格兰维尔夫人。但是……”
施耐德清了清嗓子:“格兰维尔夫人作为一名宴会组织者和大使的贤内助,无疑是合格的。但是她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巴黎,她只是在强迫自己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实在是太古典了,就好像是生活在文艺复兴时期,她虽然在宴会上可以连续几个小时的微笑和寒暄,但是我们的这位大使夫人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法国贵族。去年格兰维尔伯爵回伦敦述职的时候,我亲耳在宴会上听见格兰维尔夫人私下里抱怨巴黎贵族大多既肤浅且空洞。她在宴会上与其说是在扮演女主人,倒不如说是在扮演保姆,把这群来宾们一个个当作孩子去哄。”
亚瑟放下酒杯,他似乎有些喝醉了,以致于谈论那些平常不太显露的见解也被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