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我知道你不认识路,我给你画个行路指引图。
小姐说,青雉,给你添麻烦了。
小姐说,我想回家。
雨水遮盖了天地,小小斗笠根本遮不住,青雉满脸都是雨水,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每一步都宛如从泥水里拔出来。
但她一步都不停。
她低着头,咬着牙,抓着车拽着瘦驴,青雉有的是力气,跟她爹一样。
青雉的爹在陆家的铺子里能背山一样高的货物,被山一样高的货压了三天到死都不吭一声。
十岁的青雉在陆家后院背着山一样高的柴,跌倒了都感觉不到疼。
“不疼也要裹伤啊。”那位比她还瘦小的小姐扶起她,说。
给她用清水冲洗,给她敷上药粉,再用绣着一只蝴蝶的帕子裹住。
青雉向前迈去,一手推驴,一手拉车。
小姐,你别怕,青雉送你回家。
那个家,那家人啊,不像个人家。
陆大老爷因为妻子的话勾起了往事。
他站在廊下,眯着眼回想当初。
许城城外杏花山,有一座私塾,挂着牌子叫杏花书院。
叫的名字挺大,其实就是一间草屋,学生是附近乡野蒙童七八人,私塾先生胡子花白,闭着眼一声念,蒙童们就将天地玄黄念半日。
余下的半日呢,私塾先生就坐在山下河边,一壶酒,一根鱼竿。
这就是个山野闲人,陆大老爷这种生意忙人与他本应该毫无交集。
有一次拉着货经过,马车坏了,本就生意谈的艰难,马车还坏了,必然要误了约定期,气得陆大老爷狠狠踹马车,却踹得自己跌倒在地,那老先生在旁看得哈哈笑。
陆大老爷倒也没有怨愤陌生人嘲笑,干脆也不走了,走过去问老头借口酒喝。
这老头很大方,将酒壶给他,他就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看钓鱼,期间两人并没有交谈,一直坐到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