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陛下的困难。没办法。”奥莉薇亚绕到麦克尼尔身后,一眼就看到了位于麦克尼尔的颈椎下方的三个神经连接装置。上面的金属护套已经被莱伊换了下来,暴露在外的神经连接装置看上去像是直接生长在脊椎上端的树根。“想不到他们把这种技术这么快地应用上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军队内的专家为了套取经费而做的虚假宣传。”
“相信我,您不会想要知道在我这个特殊的成功案例背后有多少失败案例的。”麦克尼尔保持着近乎静止的姿态,他不想因为神经连接装置出现故障而再度瘫痪,“……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倒是你们,做好了应对最坏结果的打算吗?”
如果只是要让玛丽安娜和奥莉薇亚活着撤离战场,麦克尼尔自己就能办到这件事。他们的命运最终仍取决于得到了过时情报的玛丽安娜的决定,基督城被毁和伯纳姆基地被包围绝对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南庭军的战线似乎由于南庭军主力和王双的部队脱节而出现了不小的漏洞,倘若玛丽安娜能够找到合适的策略,进可以一举击溃正面的南庭军部队,退可以保伯纳姆基地不失。
“但是,她没有完全选择其中任何一个策略的余地。”麦克尼尔返回自己的部队休息时,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对莱伊说,玛丽安娜的立场决定了她既不能全力以赴地不顾后方进攻也不可能抛下手头的战果径直撤退,“要怪,就怪她不仅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平民皇妃,还是皇帝最受宠的妃子。”
“即便她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将军?”
“自古以来,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被自己人害死的名将数不胜数啊,莱伊。”麦克尼尔指了指背后,让莱伊把金属护套重新安装上,“玛丽安娜殿下究竟是不是一位名将,我不好说;我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处境不会比那些即将走入末路的将军们更好。”
不过布拉德利在讨论同一件事时却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积极结论。梦想着能在战场上继续建功立业的布里塔尼亚青年信心十足地对麦克尼尔说,玛丽安娜当然有能力从正面横扫南庭军,就像当年攻陷如今被命名为第九区的长云府一样。对于这种过于乐观的看法,麦克尼尔和莱伊都只得报以苦笑。
布拉德利无疑要失望了:帝国军的动态几乎和麦克尼尔的预测完全一致。获悉伯纳姆基地被围困、基督城被太阳能集中供电所需的樱石反应堆失控引发的大爆炸摧毁后,玛丽安娜以最快速度结束了营救工作,而后指挥帝国军向西南方向严阵以待的南庭军发起了猛攻,大有要把南庭军的战线击穿的架势。和帝国军鏖战许久的南庭军未曾料到帝国军仍有如此凶猛的爆发力,一时间抵挡不住,只得缓慢向后撤退。
但麦克尼尔却在帝国军的疯狂进攻中感受到了一丝极为不协调的异样,这是因为此前在帝国军之中几乎不发挥什么作用的帝国国教随军牧师们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这群平时不务正业、几乎不怎么出现更不去纠正帝国军士兵漏洞百出乃至大不敬的祷告词的教士们说是要给帝国军士兵以祝福,而接受了祝福的帝国军士兵正是在战场上表现得最勇猛的那一群人。只见他们目光呆滞、嘴角不断有口水留下,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向南庭军的阵地,手头一切能拿来当做武器的东西都会成为他们夺走敌人性命的工具,哪怕是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士兵也会拼死用手抓住路过的南庭军士兵的脚踝、把附近的南庭军士兵吓出心脏病来。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麦克尼尔手下的士兵们始终没有被这些终于想起来上班履行正常职责的随军教士们光顾过。自然,他们也不像麦克尼尔一样可以凭借着欧罗巴的能量护盾抵挡南庭军的炮火(虽然麦克尼尔受到的重点照顾同样是他们不敢面对的。疲惫不堪又缺乏休息的帝国军士兵们互相鼓励着赶赴前线,在田野和溪流旁同南庭军交战。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没有时间为他们哀悼,只能捡起同伴的武器继续冲锋。那些起先为帝国军及时前来救援而欣喜的受困布里塔尼亚军人和平民,很快就不得不填补空缺的岗位,用剩余的生命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继续效忠。
就算是有目共睹的好军医莱伊也不堪重负了,他已经没有能力逐一将伤员从危险的战场上撤走,同样累得晕头转向的其他同行们也没有精力为这么多伤员做紧急救治,只能胡乱打些止痛药和镇静剂,希望这能减少伤员临死前的痛苦。顾不上休息的莱伊每把一个人拖到后方,就重新拖动着身躯返回前线,把之前被留在原地的伤员再带回去抢救。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莱伊的心底升起,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场面。历史在不断前进,人类的基本行为却不会改变,战争永远伴随着人类。无暇去为自己的过去而犹豫、更清楚自己不会被南庭军轻易放过的莱伊将又一名垂死的帝国军拖上了担架,紧接着就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多亏旁边的布拉德利扶住了他,他才没有摔个鼻梁骨折。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