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平稳地驶向桥梁,有序地逐一从桥上驶过。河北岸的冒牌警卫们贴心地替每一辆车子做了检查,确保它们仍然能够继续向南或向西行驶。那名自称代号为阿拉里克的冒牌警卫,在结束了检查工作后便坐上了傅攸之的车子,并对着仍然有些后怕的华人男子说,自己一定会把对方送到安全地带。
“那该是最好的情况了。”傅攸之点了点头,他事先还没想到自己选中的合作伙伴愿意下这么大的成本越境前来接应。稍有不慎,一场局部武装冲突就可能因此爆发。“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嘛,在那边想必也有不错的前途。”
“这算是奉承呢,还是提前恭喜呢?”戴着墨镜的白人男子忍不住笑了,他那笑容里藏着些让傅攸之感到危险的信号,“说这些都太早了,我只是刚走出军校就被临时抓来办这件事的临时工而已。”
“哎!?”
“别这么惊讶。你们人类革新联盟(humanreformleague,hrl和aeu(advancedeuropeunion之间的深仇大恨,我们当然也是了解的。说实话,上级并不倾向于支援你们,因为这很可能导致本来势同水火的他们……把注意力再转向我们。”戴着墨镜的白人男子嘴上说自己只是临时工,可傅攸之却不这么想,“对了,以你们的身份,在人革联的生活应该还算不错,为什么会想到要叛逃呢?是不是因为从事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计划而良心不安了?”
“……人体实验?”
“当我没说过吧。”阿拉里克撇了撇嘴,从身上的警卫制服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那……收了别人的钱,不得已才逃跑?”
“这都是什么离谱的猜测?”
“嗯,看来是不想说了。”白人男子点了点头,随即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谈些轻松的事吧,比如说车上的货物。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运着东西逃跑,是跑不出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敢嚣张地领着车队逃跑,是因为你们本来就可以合法地将它们交给另一方。”
再让这家伙说下去就坏事了——傅攸之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结论。为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把自己一行人的身家性命全都搭上,实在是不划算,可他们走到这里早已没有了退路。能继续争取的时间也十分有限,用不了多久,人革联军就会发现情况失控并尽快采取行动。到那时,前来协助他们的这些外国人大概还能活着回去,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得赶快找个办法让他闭嘴才行。
“其实这上面的货物是捎带的。”傅攸之望着窗外的风景,再过不久,他和他的同伴们就要永远离开自己的祖国,而且很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返回。这不重要,他们很快就会得到一个新的祖国。“是一些原统一俄罗斯时代的旧历史档案,被我们的人以私人名义抢购了,后来人革联方面要求我们按照某个私下达成的协议把它们交给aeu。也不怎么值钱,可能只有对历史学家才有特殊的价值。”
“那可不见得。”阿拉里克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了,傅攸之看得到对方墨镜下一直翘起的嘴角也向下弯折,“过去三百年间充满谎言、欺诈、伪证的历史,困扰的可不仅仅是历史学家啊,傅先生。如果不是三大国家群达成了那些默契,我们还会生活在那样毫无真相可言的时代里。在这方面,我愿意花一分钟的时间暂时放弃我对人革联的敌意。”
“要怪罪技术太发达了吗?发达到了足以让一切又倒退回去的程度。”傅攸之听对方这么说,心中不禁怅然。他和其他人一样,永远无从得知在过去三百年间无数个已被铁证如山的事实所确认的真相中究竟有多少是时代的洪流之下的伪造杰作。不让那样的时代重演、让人们都能生活在值得信赖的世界里,也许正是建立现今世上三大国家群的先行者们的共同意愿。“……边境驻军那边,你们又要怎么搞定?”
“你猜猜我们是怎样解决桥上的守卫的?”
“那是两回事。”傅攸之不自觉地把右手拇指塞进了嘴里,开始咬指甲,“我信得过你们的能力,可我担心的是所有人就这么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