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不对,总督阁下可是给了那些真正的野蛮人以同等的公民权。”扬·汉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他开始有些后悔穿着这套厚重的衣服来参加会议了。南非的冬天也并不算寒冷,总督府这座老建筑又没安装空调,汗流浃背的罗德西亚代表们愈发感到焦躁不安。他们本来打算以谈判拖延时间,但如果谈判真的有效,谁也不会放过溜到手边的机会。
总督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以便让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哎呀,您所说的野蛮人不过是会把路过的可怜人砍头而已,不像有些人用现代化的设备以工业流水线的方式高效地消灭那些生来没有长着白皮肤的不幸者。”总督这才翻看文件,他有意识地阻碍对方在这一话题上和他继续纠缠。他要的是激发对方的愤怒,让他们自行暴露真正目的。
罗德西亚自由邦仗着自己手中还拥有数万人的兵力,提出了毫无诚意可言的条件。按照第一版的和谈条件概要,罗德西亚自由邦将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但南非自治联盟无权向罗德西亚派驻任何官员,罗德西亚只在整体行动上和南非保持一致。若赫尔佐格总督同意这一条件,罗德西亚将在事实上完全独立,而由于罗德西亚又不必直接向eu殖民地事务部负责,这个独立王国恐怕只会向布里塔尼亚帝国宣誓效忠。
赫尔佐格总督不动声色地查看对方提出的条件,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需要反复挑起对方的愤怒,以至于最终让罗德西亚代表团失去理智。
“贵方的条件,我们已经了解了。”总督将文件夹合上,“倘若我们就此停战,对南非人民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们南非方面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还希望贵方体谅。”
“是什么呢?”扬·汉一听到赫尔佐格总督愿意松口,忙不迭地表示愿意了解总督的新条件。
赫尔佐格总督和蔼地说道:“我们是讲法律的,仅从法律规定的权限而言,南非做不了主——所以,麻烦你们去巴黎的元老院做个述职报告,等待元老院批复吧。”
“这——”扬·汉大惊,“您应该知道,元老院不可能批准——”
“问题是,我们南非无权做决定……我希望您明白,贵方只能提出在南非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条件,其他问题留给元老院解决吧。”赫尔佐格总督冷漠地看着手舞足蹈的扬·汉,“还是说,贵方的法律专家连这种常识都不具备?”
这原本是赫尔佐格总督过去惯用的推卸责任的手段,如今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派上了用场。罗德西亚代表团果然方寸大乱,他们早就明白eu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不可能愿意和他们实现和解,而要是唯一可能接受条件的南非缺乏兑现承诺的权力,那他们就只剩下和南非甚至整个eu血战到底这一条路了。扬·汉紧急联系了罗德西亚自由邦的官员们,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尽可能地在赫尔佐格总督拥有的权限范围内提出条件,而其他问题则可以搁置——或假装答应。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让扬·汉大失所望,他一时间弄不清罗德西亚叛军的真实意图。于是,他只好带着自作主张修改的条件,在谈判开始后的第三天继续去找总督协商。
“为了换取自由,我们可以派另一个代表团去巴黎。”扬·汉和他的同僚们不再穿着礼服,而是换上了和对面的南非代表团着装相同的西服,“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希望南非方面允许罗德西亚保持其纯洁性……也就是说,罗德西亚不接受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外的移民进入。”
扬·汉本以为赫尔佐格总督会拒绝。因此,当他听到总督认可这一条件时,吃惊地张大了嘴。
为了让南非的公众完全地支持这场战争,赫尔佐格总督必须让罗德西亚叛军在公民们的眼中出现无法弥补的缺陷。以前,纵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地表达对土著的歧视,在他们大规模地开展暴力活动之前,许多公民依旧将他们视为可以拉拢的对象。在这些善人的眼中,公民们应该团结一致从总督手里夺取权利,而不是互相争斗。这就足以解释为何直到现在都有人认为赫尔佐格总督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压制引起了这场本来能够避免的战争。
“可以,完全可以。”总督在第二版和谈条件的后方加上了几句话,“但是,既然罗德西亚自由邦愿意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那么有个遗留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不被贵方承认为合法公民的土著裔,正在北方受到屠杀。我们南非已经赋予了土著裔公民以完全的公民权,贵方相当于单方面地不承认其公民权并给我方带来了巨额的经济损失。当你们在屠杀和驱逐土著时,善后工作让我们的财政部门不堪重负。因此,我方希望罗德西亚方面拨付一笔款项用于迁移依旧滞留在罗德西亚的土著,并另外出资作为受害者的抚恤金。”
显然,罗德西亚自由邦在条款中对南非应尽的义务和承担的责任都是无。赫尔佐格总督自然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从罗德西亚叛军手中敲诈一笔钱,他要让叛军拒绝拨款的代价大到无法承受。看,总督阁下已经愿意停战了,只不过想要让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钱换得自由而已,难道这些家伙会将金钱看得比自由更重吗?
很不幸的是,没有人愿意付钱。
在扬·汉委婉地向总督说明了这一困境后,赫尔佐格总督立刻叫来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把这件事公布。”他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