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人都是经常出现在港口附近的常客,麦克尼尔则算是新面孔。顺利地进入码头后,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些箱子,麦克尼尔自告奋勇前去搬运这些对他而言不算沉重的食材,他也想借机测试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当两名司机惊讶地看到麦克尼尔轻松地将其中一个箱子举起时,他们只顾着发出惊叹声,忘记了手头的其他工作。
“这些箱子里装着的是海鲜……”麦克尼尔将箱子推进大型货车,捏了捏鼻子,“你们的食材是从国外进口的,还是本地的?”
“当然是本地的。”稍微年轻些的司机看起来心不在焉,麦克尼尔不知道对方每次陷入呆滞时又在思考什么,“要用自己的食材才能做出最好的菜。”
“国外的食材更便宜嘛。”麦克尼尔试着和他们聊起了一些生活话题,“你看,这里的牛肉价格贵得吓人,白菜也一样……为什么你们不从其他国家进口农牧业产品呢?”
“你真的是美国人吗?”年长的老年司机熟练地将箱子固定好,以免其中的海鲜在运输过程中被撞得粉碎或是变成肉泥,他的助手则在按照清单上的内容计算他们还需要搬来多少货物。在将整整一大箱螃蟹送上货车后,麦克尼尔被对方的疑问弄得一头雾水。
麦克尼尔尽最大限度地搜集能够让自己生存的情报,但他的关注点大多在可能爆发的战争或地区局部军事冲突上,而忽略了一些也许对某些市民而言属于常识的信息。正因为麦克尼尔经常忽视细节,他才不得不佩服埃贡·舒勒的情报搜集能力,一个合格的学者同时还要能够了解业内的最新进展。
“……其实我出生在英国,后来移民了。”时间还早,麦克尼尔和两名司机站在货车旁聊天,“我记得以前合众国向你们出口了很多牛肉。”
“嗨,那是十几年之前了,所罗门先生。”年长的老年司机总是用一只手拿着棒球帽,也许他的眼睛很怕光,麦克尼尔见过有着类似症状的人,他们一年到头外出都要佩戴太阳镜,“大东合众国早就对你们实施了全面禁运,谁还敢进口你们的货物,就是摆明了要和大东合众国对着干,那不是自寻死路吗?看看日本的下场……”
时代变得真快,麦克尼尔不失兴致地思考着这种霸权易手带来的国际关系变化。人类终究保持了克制,没有让第四次世界大战变成核武器对彼此的互相毁灭,而这漫长的战争逐渐磨灭了所有人的自我和所剩无几的理智。身处战区的平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沉睡在和平美梦中的人们则自我麻醉地认为战争将永远远离他们。
他把最后一箱章鱼送上货车,关好两辆大货车的车门,回到其中一辆货车的驾驶室中,跟年长的司机继续谈论着那些同生活息息相关的话题。
“人哪,就是要多了解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老年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电子烟,“做难民不好受,我们也理解,谁家里在七十多年以前没有几个当过难民的亲戚呢?……要不要试试?”
“我不抽烟,谢谢。”麦克尼尔婉言谢绝了,“电子烟也一样,虽然我不太清楚那些毒素会不会危害电子脑。”
“哎,这不是那种老套的化学电子烟。”老年司机得意地叼着嘴上那根,“是全新产品,只会让你在电子脑中产生类似的感觉,却不会危害你的健康……”
尽管这种新产品引起了麦克尼尔的兴趣,他还是拒绝了。麦克尼尔抗拒的并非仅仅是尼古丁或是焦油本身,而是那种借助获得暂时的满足来逃避问题的习惯和心态。假如他允许自己用烟酒来转移注意力,这手段有朝一日会变成目的,他会成为他最厌恶的酒鬼和烟民。是的,他的兄弟杰克就是因为无法抵挡诱惑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货车沿着来路返回市中心,火热的太阳还在缓慢地攀爬前往天顶的道路。这些天不亮就要工作的司机,获得的收入比麦克尼尔还低,只够勉强维持生活。麦克尼尔不想在吹着口哨的乐观司机面前提起那些令人伤心的事实,他是个难民,而在他身旁听着摇滚乐的老年韩国人司机的生活状况也许不会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