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利安女士,帮我把这个义肢拆开。”麦克尼尔卷起袖子,返回伯顿面前,“我先检查伤势,万一确实严重,我们就得更换一些部件……其实我挺想给他拆掉几个零件,这样他就能安静许多。”
一听麦克尼尔开始讲冷笑话,伯顿明智地停止了作秀一般的求救。他的伤势远远达不到致命程度,也许麦克尼尔不具备处理伤势的能力,但原本伯顿就不会真的因此而丧命。三人都已经安静下来,耳畔的炮声和枪声还是响个不停。麦克尼尔用刀子划开了人造皮肤,把照明灯绑在头上充当医用照明工具。事实证明,伯顿的情况和麦克尼尔之前的判断相差无几,子弹卡在了机械零件之间,造成了一些额外损伤和组织液泄露。生化人确实会因为失血过多或是缺氧而死亡,这是不争的事实。
“唔……你小子,下手轻点。”
“赶快自觉地把痛觉感知关掉……谁让你开着?”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好笑,他取出子弹,并让米拉从附近的其他义肢上撕下几层人造皮肤用于简单的修补。伯顿屏息凝神地闭着眼睛,不敢看麦克尼尔的动作。在战场上砍掉别人的脑袋是一种考验,看着别人在自己的腹腔里动刀子是另一种考验,伯顿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无视这种视觉冲击的头脑。
麦克尼尔开始进行缝合工作,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或战友处理伤口,此前他有着多次类似的经历,也参与过抢救伤情更为严重的伤者。对于生化人来说,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是全部更换,一劳永逸地解决上一具义体中存在的全部问题。麦克尼尔不会考虑这种办法,他认为自己和伯顿的义体中可能保存着一些具有特殊价值的信息,随意抛弃义体可能让他们错过重要的情报。
“行了。”麦克尼尔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把军服扔给伯顿,“唉,这项工作比刚才的战斗还让人劳神费力,真正的医生平时过着的肯定是地狱一样的生活。”
“只要医生自己放弃了负责的态度,他们也能轻松许多。”米拉拽着伯顿从货架旁站了起来,并让伯顿试着在附近活动以检验麦克尼尔的治疗是否成功,“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
在麦克尼尔面前着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丢脸的伯顿紧跟着麦克尼尔,不停地向他道谢,并反复解释说,自己暂时还没有适应这个时代的战斗。要说伯顿被卧底期间的生活腐蚀了意志和躯体,麦克尼尔是决然不信的,因为伯顿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完全在战争中度过,和所谓的王公贵族座上宾角色毫无关系。他愿意相信伯顿的辩解,伯顿还没有真正掌握重新拥有生命的感觉,就要适应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和完全不同的战争模式。中了一枪并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横死当场,正说明伯顿依旧将自己认作拥有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但愿您以后会尽快适应,说不定下一次我们连人都不是了。”
“不会吧?”伯顿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紧跟在后面的米拉,才小声对麦克尼尔说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前,没有事先得到任何情报,要不是义体能储存记忆,我们肯定会被一些常识难倒。多亏了这些神奇的生化人改造技术,我们才能尽快地适应……”
“没错,在这之前,我得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探索。”麦克尼尔没有否认这一点。
“唉,我也在犯愁……你说,下一次我们怎么找出自己的身份并且保持联络?说不定有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死刑犯当中,马上就要被处决。”
旁边的环形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麦克尼尔示意两人后退,他留在这里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从走廊中钻出的不是普遍显得瘦小的朝军士兵,而是和麦克尼尔成了熟人的曹中士。跟随曹人虎冲进战场时还显得斗志昂扬的士兵们,如今一个个无精打采,拖着同等疲惫的躯体和精神勉强地前进着。行走在四面八方都可能埋伏着敌人的楼道里,有些人还在大声聊天,生怕敌人找不出他们的位置。
“中士,六楼的战斗什么时候结束?”
“差不多了,最后一批敌军采取自杀式战术盲目冲锋……让他们赶快去撞机器人吧,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继续玩捉迷藏。”说到这里,曹中士发现了从后方走来的伯顿穿着那件腹部有着大量血迹的军服,“你的同伴受伤了?”
“刚才在义肢仓库里出了点意外。”麦克尼尔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件事,“……打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没有采取那种让士兵忽然失控的应对措施,看起来残存的敌军已经没有危险了。”
“但愿如此。”曹中士按下了耳边的一个按钮,似乎在调取资料,“你们几个,跟着他们去西侧巡逻,看看有没有漏网的北韓军士兵。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
麦克尼尔看得出曹中士平日管教士兵肯定很严厉,因为作为长官的曹人虎刚消失在楼道尽头,被安排跟着他们去巡逻的士兵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部分活力。他们在这栋大楼内清剿残余的朝军士兵,而这些韩军士兵的脸色看上去简直是打了败仗,要是他们不说,麦克尼尔只会以为他们是从朝军的包围网里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