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麦克尼尔不得不先撤出会议室并给所有需要离开的韩军军官让出道路。等到其他军官全部走出了会议室,他不慌不忙地迈进房间,向着坐在长桌另一侧的柳成禹敬礼以示尊敬。
“要是和敌人的特殊作战部队交手,你们有多少把握战胜对方?”
“在事先预判敌人行动规律并做好埋伏的情况下,大概有一半以上的胜算。”麦克尼尔没有试图刻意地讨好对方,在军事话题上他永远要说实话,哪怕后果是得罪他人,“相反,假设是发生遭遇战,那么我们必须在逃跑和战死之间选一个。”
柳成禹面带难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麦克尼尔眼前。他比麦克尼尔稍微矮一些,戴上了头盔才勉强在身高上和麦克尼尔看齐。不过,身高向来不能等同于强大的意志,仅凭外表去断定他人的内心只会让人得出愚蠢而不切实际的结论。在麦克尼尔眼中,这位临危受命、从参谋人员摇身一变成为指挥官的上校正是那些在矮小的躯体中蕴藏着强大灵魂的斗士中的一员,更不必说柳成禹还是一个脱北者——那在麦克尼尔看来是另一种反抗。
“你捣毁了敌军的指挥中心,击毙了敌人的指挥官,这种英勇的战斗表现配得上最高级的武功勋章。”柳成禹先是说了一些客套话,但麦克尼尔迅速地猜到他很快就会为自己分配更为困难的任务。果不其然,在那些场面话结束后,柳成禹大领便向着麦克尼尔抱怨起他们当前的处境。从能够凭借地下设施而得到部分掩护的战场转移到地上的前线部分后,这个旅团所面临的压力将会陡增,更不用说朝军还会试图采取一切手段抢回丢失的阵地。
麦克尼尔理解对方的担忧,这种担忧一半由对尚未好转的军事力量对比的忧虑构成,另一半则是对类似突袭行动的恐慌。这些韩军军官暂时还不知道麦克尼尔是怎样潜入建筑的,假如他们发现麦克尼尔拥有一套光学迷彩,肯定会大动干戈——在那之前,麦克尼尔重演了朝军特殊作战部队对于韩军据点的突袭,无疑让这些韩军军官想起了以毒攻毒的办法。必须把那支流窜在首尔市内各地到处打击韩军据点的特殊作战部队解决掉,不然韩军的阵地永远处于危险之中。在激烈的交战发生时,任何一个据点的突然失守都会为战事带来致命影响。
“我目睹了你们承受的苦难,对此我感同身受。”麦克尼尔弯下腰,做出倾听的态度,“那么,在这样棘手的问题中,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那些擅长坐在办公室里挑毛病的官僚,拿我的身份做文章,他们总在怀疑我会背叛他们。”柳成禹大领冷笑道,“躲在后方是怕死,冲到前线又是准备投敌,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得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把敌人的特殊作战部队打得爬不起来,也好让那些只会躲在防空洞里嚎叫的崽子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军人。”
很难。麦克尼尔从任在永那里获取到的信息和他在战场上的实际体会都证明明海俊和那些被朝军从海外招募回的流亡者是名副其实的亡命徒,或许那些人并不相信拼死奋战就能免除自己的罪行,但他们依旧拿出了悍不畏死的架势和韩军拼命。这样一支冠以特殊作战部队名头的敌军在混乱的巷战中发挥着意想不到的优势,韩军无法准确地得知对方的动向,信息的滞后性和指挥机构的低效率带来了更多的损失。
但是,眼前摆着另一个附带着极大风险的机会。柳成禹控制的街区势必成为朝军的重点进攻目标之一,假如有人把柳成禹的身份告诉了阵地另一侧的朝军,那么惩罚叛徒的正义感和骨子里的仇恨就会驱使着那些士兵更加凶猛地发起进攻。同时,即便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也依旧选择返回故国的明海俊也会前来解决这个和他有着近似命运却选择了完全不同道路的背叛者。
“勋章呢?”
“嗯?”柳成禹的鼻子里冒出一声意外的冷哼。
“柳上校,我很乐意为陷入困难的人们解决各种问题,前提是他们尊重我的工作。”麦克尼尔的嘴角微微上翘,像小丑面具上的笑脸一样,“即便您没有下令,我也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消灭这些敌人。那么,您刚才好像说过……我的作战成果配得上最高级的军事勋章,不是吗?”
“过去有这样的记录。”柳成禹默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6·25战争期间,我军的一名二等兵在一次战斗中击毙了5名敌军士兵并俘虏了15名包括军官在内的敌方军人。”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双方彼此之间都自认为明白对方的需求,但他们甚至不一定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麦克尼尔从来不会认真地在乎那些勋章,他需要的是一种态度:让韩国人证明他们确实重视难民的工作和这一群体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
柳成禹大领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抓起了旁边的杯子,将杯子举到嘴边,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喝水的动作。
“那名英勇的二等兵后来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