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在做出决定之前产生很多顾虑,生活留给你的苦难太多了。”安忠焕将军语重心长地劝诫自己的学生变得更勇敢一些,“……你怕别人不满意、怕别人被你的决定给伤害到,可是别人什么时候在乎过你的感受?听我说,该和过去做个了断的时候,就应该干脆利落地抛下那些不重视你的人。”
安忠焕将军总是把一副疲倦的样貌展现在别人眼前,他说出的话也经常掺杂着鼻音和含混不清的呓语。在他暂时地从执迷和颓废中清醒时,往往有幸见证到这种奇迹的便是任在永本人。
“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我得送他们一程。”任在永低下头,又忽地昂首灌下了一口苦酒,“……校长,我知道您一向不介意资助贫困的学生和下属,现在我有急事需要用钱,您能不能借给我5亿韩元?”
“5亿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安忠焕将军点了点头,“唉,在永啊,你是个要强的人,就算是你过去上学的时候都从来不向别人开口借钱。是不是有人敲诈你?”提到敲诈这个词时,安忠焕将军的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有了一丝愤怒,“……要是元载勋想把你推出去替他顶罪,你只管向我提供证据,我保证让他立刻被检察院的人抓走。”
“不,校长,您误会了。其实,我的一个朋友得了绝症,需要动手术,光是第一期治疗的费用就超过了5亿。”任在永不得不把实情和盘托出,“虽然我认识他还不到半年,而且他还是个外国难民——没有他,我就保不住原本的职务,也没机会救下金代行。但是,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功劳而得到半点报酬。”
为逃到韩国的外国难民(大部分来自美利坚帝国提供和本国公民完全相同的薪资待遇一直是金京荣的要求之一,这对他规划的新经济结构而言是必要的。在战争肆虐着整个世界而隔壁的日本逐渐陷入老龄化的泥沼之中时,金京荣将难民——尤其是那些被帝国驱逐的共和派——视为一种财富。尽管让日本人继续把难民赶走吧,很快日本人就会明白他们错过了什么。
……或许自认为被难民夺走了工作的韩国人不会这么认为。
任在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恩师的答复,如果安忠焕将军拒绝借钱,他就完全无计可施了。凭借任在永自己的存款是无法填补医疗费的空洞的。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对面传来的叹息声。
“你的朋友肯定是和你差不多的人,愿意做事又正直的人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是一种悲剧。”安忠焕中将仅仅犹豫了一阵就同意了任在永的要求,“5亿肯定不够用,我再多给你1亿,让你那个朋友尽快把病治好。治不好的话……哪怕能多活一天,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咱们合同搜查本部现在急需用人,到时候我可没办法给你配备足够的属员和探员,全靠你自己了。要是他能把病情控制住,你就让他来我们这里干活。无业游民没有活路的。”
上一次,安忠焕将军建议任在永趁早换一份工作,比如去电子战司令部,那时任在永拒绝了。随着整个情报部门面临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及时寻找新的出路,任在永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将受到威胁。合同搜查本部作战课课长,这就是他的新头衔。他将直接负责调查和战争、兵变相关的阴谋,并将他自己描绘出的那个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平心而论,任在永从未认为他那份半虚构的报告真的能够引起重视。那么,为了让自己构建的谎言和猜测完全成真,他需要更多的证据,也需要更多的权限。没有比教训昔日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更能为他的新身份提供威严的了。
“就现在而言,金代行仍然担心兵变集团的同谋又一次发动叛乱。”安忠焕将军收起了和蔼而懒散的神情,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据说,殷总长只会挑选在军校中名列前茅的优秀毕业生作为他的同伙,这个以联谊会的名义存在的组织有着几十年的历史,可能是权斗赫时期的遗产罢。但是,倘若因此而决定按照毕业生名单去逐一逮捕和审查,本就对金代行存在敌意的陆军说不定会彻底失控,到时候连合参议长都不一定能平息事态。”年老的将军转着手中的酒瓶,若有所思,“我听说你和一个外国姑娘一起建造了陷阱来诱骗殷总长自己钻进埋伏,那你有没有信心从殷总长那里把名单挖出来?”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审问殷总长?”任在永大吃一惊,他没有预料到等待着自己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审问殷熙正本人,“……会不会得罪某些人?”
安忠焕将军也迟疑了,他思索了一阵,最终给出了一个令任在永不安的回答: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军队或是其他部门中到底有多少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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