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倒在地上的库尔茨上校忽然消失了,麦克尼尔心中的警惕性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随着他在依附于电子脑的意识深处打开了某个开关,眼前所有的景物变成了黑色和红色交织的另类油画,而他无比清醒地认为红色的人影代表着灵魂。制作出对应传感装置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具有创新性的天才,他们让人类获得了看到本质的能力。
——尽管麦克尼尔更倾向于认定他只能识别出电子脑。
“什么叫做我们美国人?”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我觉得你最好称呼我为合众国公民,帝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它不过是一个占据我的家乡的——”
眼前忽然闪过红色的影像,麦克尼尔及时地出手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凭借潘多拉的辅助计算,库尔茨上校的每一个近战攻击动作都在麦克尼尔的预料之中。很快,他从对手的动作里看出了类似的轨迹,那种精确的控制不是普通人仅凭电子脑就能办到的。库尔茨上校手脚齐用,向着麦克尼尔乱拳打来,他的每一次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为了避免贸然还击带来不利因素,麦克尼尔只管挡下库尔茨上校的拳脚并把那令他的躯体内部隐隐作痛的力道完全转移开。当米拉从侧面发起突然袭击时,措手不及并被麦克尼尔抓住双臂而难以躲开的库尔茨上校又一次被打得倒飞出去。这一次他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见了,或许是找到了一个角落来筹备新的攻势。
“合作愉快。”麦克尼尔吹了个口哨,“我猜,他的电子脑里也安装了这个义体辅助运动程序……或者说,他能来到这里,不是凭借着同伴的情报支援,而是他假意投靠pic组织来换取对应的权限和身份作为自己暗中从事破坏活动的掩护。碰上这样的对手,要是没有其他人在场,不管是近战还是射击,我都没有把握在不危及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击中他。”
“他可不像明海俊那么吓人。”米拉松了一口气,背对着麦克尼尔,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在密闭的地下空洞内,任何声响都会变得清晰可闻,以至于光学迷彩也不能完全帮助使用者隐藏行踪,“刚才我无意讽刺你对家乡的态度,但我确实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那个地下设施坍塌时选择救我……哦,算上开城那一次,是两次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古怪地挠着头,他从未思考过类似的问题,驱使着他行动的更多是一种依靠一套完整的逻辑、守则编织成的本能。硬是要他把自己的每一个动机都以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我是个军人,而我这人比较善良,不想看到十几岁的孩子出现在战场上。假如他们出现在敌军一侧,为了保命,我只能开枪;要是他们在我的阵营里,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去送死的。”说到这里,他那因刚才的近战而有些枯竭的体力在义体的全速运转下开始迅速地恢复,力量回到了手臂和躯干上,“这是实话。换成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走上了战场,我都会选择去救他们。在我们的思维真正拥有自主性并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微小决定会带来的后果之前,不能承担这种后果的人就不该出现在对应的场合。把他们劝回去,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不会放弃这些被囚禁在没有身躯的容器中而承受着无尽折磨的受害者。他们非自愿地被创造出来,自身的存在也仅仅是为了满足名为pic的组织的险恶用心,更为悲剧的是他们还继承了本我的全部记忆并相信自己原本是活人——只是因为某种意外而惨遭不幸。或许他们的存在确实对他人造成了一定的危害,但麦克尼尔相信这些人从未或很少有作恶的想法。将心比心,他也不希望别人随便地找个理由来毁灭他的人生。
不过,如果不是库尔茨上校违背规定把这一次进行实验的麦克尼尔放跑,说不定麦克尼尔就会面临完全不同的经历。
“蠢得无可救药。”不知为何,米拉有些失望,“……居然还认真地说自己是军人。”
“聪明人都去玩阴谋诡计了。”麦克尼尔耸了耸肩,“总要有像我一样的蠢货去做他们不屑于做的事情。”
他暗自评估着自己的体力,打算快点结束这场战斗。麦克尼尔的义体在经过多次修复手术后已经恢复了不少,但离完全修补伤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主治医师多次警告他不要在日常生活中过度用力——比如仗着义体力量强大而去搬运重物——可惜麦克尼尔今天注定是没法遵守医嘱了。但愿他回到首尔看病的时候不会被医生骂得无地自容。
刺耳的摩擦声预示着对手拿出了更为凶险的招数。在麦克尼尔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库尔茨上校的手臂发生了变化,从上肢和部分胸腔中钻出了金属零件并迅速组合成了锋利的刀刃,以麦克尼尔的目测,那样的兵器能在近距离内直接把他一刀斩为两段。
“我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