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路线就要多一天的路程了,而且还得穿过附近的溪流——那地方有军队的水坝。”
“我总觉得这村子最近要遭殃。”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仍然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要不是他确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光学迷彩,他肯定会把自己先藏到敌人绝对看不见的地方再考虑赶路,“……种植能用于提炼毒品的农作物,这是陷入劣势的游击队为了筹措资金而常常采用的办法。那个村子,恐怕是正在和军队打仗的另一方的控制范围……就怕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里恰好在开战。”
听麦克尼尔这么一分析,叶真也傻眼了。他毕竟不是军事问题专家,也没法从这么一个简单的现象上联想到背后的诸多勾当。当然,麦克尼尔也承认自己可能是有些紧张过头,经验偶尔也是会失效的。
“那……咱们就换一条道路?”叶真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不会那么巧合吧?我猜,就算他们在过去或是未来的某个时刻决定对村子发起攻击,等我们抵达附近的时候,要么战斗还没有开始,要么就已经结束了。”
“我也是随便说说,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糕。”麦克尼尔喝了一口水,又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午夜时分大张旗鼓地行动的军队也许不会注意到他们,他必须用自己的经验去赌一次。由于他缺乏对附近情况的了解,每多停留一天都可能迎来完全不同的新挑战,而那会严重阻碍他和下落不明的战友们的会合。
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对付一支身份不明的敌军更让战士们头疼的了。
不,麦克尼尔意识到他还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被当地的游击队控制的村庄能够为叶真放行,而叶真在这深山老林里所做的某项调查又不能让真正代表着权威的军队得知,这一切或许都意味着,调查和正在发动叛乱的游击队有关。那么,叶真背后的那位老板始终不敢亲自上阵的理由也变得明确了:没人希望军队误以为自己勾结叛军。
两人各自沉默无言地只顾着赶路,不到两个小时,戴着从路边尸体上捡来的草帽的两人就来到了叶真所说的村庄边缘。隔着很远,熊熊火光照亮了麦克尼尔的眼睛,他隐约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滚滚热浪令他眼花缭乱,以至于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那刺眼而毁灭性的光明。
看到村庄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那一刹那,顿觉失策的叶真吓得面如土色,拔腿就跑,却被麦克尼尔拽住了。
“您想往哪跑啊?”
“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叶真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但咱们确实不该从这地方经过。”
“也许我们会马上撞在枪口上,因为有两个半死不活的士兵会和他们的指挥官报告说,他们被天杀的游击队给袭击了。不,就算他们当时就死了,发现他们忽然陷入了永久静默的其他士兵也会马上明白的。”麦克尼尔指着前面横亘在必经之路上的火海,“好消息是,也许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只需要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而经过此地。”
很快麦克尼尔便会意识到他轻描淡写地形容的心理上的不适对别人而言实在是足以撼动人生观的冲击。两人迈上了通向村子的小路,在靠近村子时改为匍匐前进,免得被可能仍在附近活动的其他士兵发现。远处不时地传来喊叫声,证明村子中确实还发生着零星的战斗。不过,只要他们幸运地不被正在交战的双方发现,或是即使被发现而顺利地摆脱了纠缠,赶在局势恶化之前逃开还是有可能的。
他们成功地穿过了田地,靠近了第一排正在大火中轰然倒塌的房屋。就在那时,一团火球突然从旁边的房子里蹿出,起先麦克尼尔还以为是起火的重物倒塌时折断使得火球冒出,直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钻进鼻孔时,他才明白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着了火的活人。那火球惨叫着从一个着火的房子钻进另一个着火的房子,很快就没了声息。
这对麦克尼尔来说算不得什么,他见过的类似场面太多了。成功地穿过了第一排燃烧的房屋后,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了附近的房屋走向,决定想办法从这些平房的院子中绕路以免被烧伤。然而,当他发现身边好像少了什么时,才看到仍然被吓得蹲在原地不敢动的叶真隔着一整排房子的距离向他招手呼救。
“……你早就该知道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啊!”麦克尼尔气得想要骂人,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沿着原路返回的风险很大,这是从附近的土路旁传来的越来越近的笑声告诉他的。
当他从同一条路小心翼翼地返回时,从旁边的小路上映入眼中的一幕让麦克尼尔险些停止呼吸。三名穿着象征着正规军身份的迷彩服的士兵正把一个看起来像是游击队的村民推向道路中央,并把那名被捆住的游击队员按在地上。即便双方间隔十几米,在大火的映照下,麦克尼尔仍然能清晰地看出,无论是那三名正规军士兵,还是这名游击队员,都是明显不到二十岁的孩子。